“人家是为你好。”茶艺师嘤嘤嘤。
“抱歉,我们帝国的传统并不认为男人穿女装是什么好事。”
“你误会人家啦。”茶艺师抬脸,露出一双画了三条眼线涂了八层粉彩的眼睛,梨花带雨地说:“那个家里的老爷不是好人呀,他、他喜欢男的呀!人家是为你好呀,你打扮成女的他就不会对你有想法啦!他可害怕女人啦!”
纳尔齐斯被他的一串拟声词叫得头疼,“你怎么知道这家老爷喜欢男的?”
“哎呀。”茶艺师娇羞捂脸,“因为物以类聚呀,人家一眼就看出来啦。”
纳尔齐斯:“”
他没再把茶艺师怎么样,将人丢出圣堂,眼不见为净。然后花了几日查证,发现这家老爷确实喜欢男的,而且有莫名其妙的女性恐惧症。
纳尔齐斯表面上没说什么,心里算是领了茶艺师的情。
从此之后他们慢慢熟了起来,有的时候纳尔齐斯下了课,刚好赶上茶艺师也教完了茶道,他们就会在仆佣专用的小房间里闲谈几句,茶艺师还是那副脑子里进了三斤水的鸟样,说话的时候总是拿个帕子掩着嘴,听到什么都能笑得花枝乱颤,纳尔齐斯说今天天气挺好他笑,说老爷这次找的新情人脸长得像鹦鹉他也笑,说夫人的三舅姥姥的四姑娘死了他还是笑,笑得吟吟哦哦一咏三叹,俩人凑在一起,一个语调清淡一个笑声癫狂,像两个声部的八哥,驴头马嘴的鸭和嫖客,或者相亲时强行捧场的俩男的。
有次继承人看到他的俩老师这么一静一动相映成趣地聊天,呆滞地旁观了很久,第二天得出结论,他这两位尊师一个脑子进水,一个估计是个聋的他一直受不了茶艺老师那猫叫春似的笑声,纳尔齐斯老师能听那么久还心平气和,耳朵肯定有问题。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他把这个心得讲给纳尔齐斯,纳尔齐斯听完道:“很有想象力,很好。”
然后温和地摸摸他的头,“既然这么闲,下了课把玫瑰经再抄十遍。”
继承人嗷嗷大哭着去抄经了,并且认为他的老师是恼羞成怒,既然他的老师会恼羞成怒,那么就说明他发现了事实。
发现了什么事实呢?
继承人一边哭一边抄经一边左思右想,不得不说新脑子就是好用,第二天他把他的发现告诉了他妈妈,于是纳尔齐斯再上门的时候,贵夫人笑吟吟地看着他,道:“先生,听说您和府上的林小姐情投意合,两位郎才女貌,我看着登对得很,要不要我替二位做个媒?”
纳尔齐斯莫名其妙但还是保持微笑:“请问是哪位林小姐?”
“哎呀,您不要故作掩饰了。”贵夫人用扇子挡着嘴,“就是每周来教茶艺的那位东方美人啊。”
纳尔齐斯花了一秒钟思考贵夫人方才说的“东方美人”和“郎才女貌”,而后心说:难道我长得很像个不男不女的人妖吗。
他试着解释:“我和林小姐并不熟悉。”
贵夫人:“哎呀,您不要害羞嘛。”
纳尔齐斯:“这其中可能是有什么误会。”
贵夫人:“哎呀,您不要害羞嘛。”
纳尔齐斯:“可以把林小姐找来,我们都能保证这不是真的”
贵夫人:“哎呀,您不要害羞嘛。”
饶是纳尔齐斯这样的人也不禁有点气急,微微抬高了嗓音说:“夫人,这不是真的!”
贵夫人兴奋一拍大腿:“看!他果然害羞了!”
纳尔齐斯:“”
“林小姐”来了之后听完此事,也不澄清,反而笑得更加癫狂,咧着个大嘴扯着纳尔齐斯的袖子跟他讲:“您可要对我负责呀。”
纳尔齐斯不想看对方那张花红柳绿的大脸,强行把他的头掰到一边。
“林小姐”立刻娇羞道:“郎君为什么要对人家动手动脚。”
纳尔齐斯深呼吸,微笑着把他踹了出去。
“林小姐”弱柳扶风地往前一扑,人没事,头上的发饰掉了三斤。
总之不论古往今来东方西方,做媒这件事是除了当事人之外所有人的狂欢,是旁观者对当局者、上位者对下位者的特权。根本容不得纳尔齐斯解释澄清,他和那位连真容都没见过的“林小姐”就被强行绑定到了一处。
饶是纳尔齐斯见多识广,去圣堂做祷告的时候也忍不住喃喃道:“神啊,世间怎会有如此荒唐之事。”
旁边抄经的继承人见怪不怪地说,“有什么奇怪的。”小孩满脸都是墨水,满不在乎地说:“大家不都是这样结婚的吗。”
“是长辈或者家族介绍、只见过几次、新婚夜之前根本不知道对方到底长什么样。”他扳着指头说,“还有就是除了新郎新娘之外所有人都很开心。”
说完他点点头,看向纳尔齐斯:“这么看来老师你们非常般配呢!可惜就是林老师有点太开心了,要是他也像你一样不开心就完美了。”
纳尔齐斯沉思片刻,摸摸他的头,说:“你还是再抄三遍经吧。”
继承人马上垮了脸,看起来简直要哭了:“为什么?”
“因为能量守恒。”纳尔齐斯语重心长地说,“林小姐那么高兴,总要有人替他不高兴呀。”
“老师你对林老师可真好。”继承人瘪着嘴说,“你们居然不会互相憎恨,这样看起来你们就有点不般配了。”
“而且老师你刚刚说话有点像林老师。”继承人又道,“‘呀’来‘呀’去的。”
纳尔齐斯愣了一下,接着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不过继承人的话给了纳尔齐斯灵感,他思考了一下,决定反其道而行之,第二天“林小姐”上门之后照旧如牛皮糖般缠着他,纳尔齐斯这次没把人推开,对方愣了一下,笑道:“我这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了?”
纳尔齐斯道:“我最近发现了一个道理。”
“林小姐”:“什么道理?”
“在这个城里的上流社会,无论是做媒的人还是看热闹的人,本质上都有一种报复心理。”纳尔齐斯道,“他们就是喜欢制造怨偶,以此获得某种代偿,简单来说就是自己淋过雨所以要把别人的伞也撕了。”
纳尔齐斯想了想,又说:“我不喜欢你,这才是他们非要把我们凑到一起的原因,所以如果我们反其道而行之,事情就很容易解决了。”
“林小姐”听完笑了,翘起指尖点了点他的胸膛,“那你想怎么解决呀。”
纳尔齐斯抓住他的手,防止这人动手动脚,“很容易,我们只要表演得很恩爱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