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他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痛苦,慢慢地爬向尤里安,然后将那只被烫得血肉模糊的手按在尤里安干净的脸上,将手心粘腻的碎肉沫和鲜血耐心地涂上去,像是在标记着自己的所有物。

然后近乎虔诚般地吻住了尤里安的唇。

而梦中的雕像也同样捧住了尤里安的脸。

他们在茫茫的大雾中安静地接吻,四周是一瞬间崩塌溶解的梦境。

“我恨死你了,尤里安。”白雪王子的唇贴着尤里安的唇,望着她沉静的睡颜,眼神阴郁又偏执,喉结滚了滚,用一种情人间才有的甜腻语调轻柔说着,“我恨死你了。”

“可我就算现在拿着剑指着你的脖子,你都不会多看我一眼。”白雪王子温柔眷恋地望着尤里安,像是用眼神抚摸自己的爱人,抑或是一具尸体。他拉起她的手贴在自己的唇上,嗅着她手腕的香气。

与尤里安那娇艳明媚的外表相反,她的身上有着非常淡雅的味道,像是初春刚刚萌发的幼嫩花朵揉碎而成的,若有若无,却又引诱着人继续探索下去。

这种生机勃勃而又脆弱的感觉让他浑身燥热起来。

他的脸颊开始染上不正常的红晕,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他一直在观察着她。他一直有很多机会。

“有时候我远远地看着你的时候,当你靠近我的时候,当你用那种冰冷的目光打量我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他漆黑的眼眯成了一条线,嘴唇如同一道清晰的血痕。他收紧了攥着尤里安手腕的手,仿佛此时贴着的不是皙白的手腕,而是那脆弱的脖颈:“尤里安大人,我要是能够将你折断,让你变成只属于我一个人的花朵就好了。”

白雪王子松开了她的手腕,冰冷的双手交握着、覆盖在她的脖颈上。薄薄的皮肤下温热的血管轻微地跳动着,像是在亲吻着他的掌心。

他的手收紧了一瞬,颤抖着,盯着尤里安脆弱的脖颈上被勒出的红痕,终于还是松开了。

他垂下头,饱含着热泪哽咽着:“可是……我太软弱了……尤里安大人,我是那样的信任你。即使在你将我推向魔兽的时候,你用魔法击中我的时候,我还自欺欺人地为你找各种理由……”

“尤里安大人,我是多么地恐惧和无助……它们撕咬着我的躯壳,扯断我的四肢,直到咬断我的咽喉之前,我都不得不忍受着血肉分离、骨骼断裂的痛苦,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器官和肉块飞溅出来。不论过了多久,它们仍然会在睡梦中紧紧地纠缠着我。只要我一闭上眼,就仿佛还躺在那群魔兽的爪牙之下。”

“这种被分食碎尸,每一次撕咬都期盼着自己能够立刻死去的痛苦,我是多么地想让你也感同身受啊。”

滚烫的泪水滴在尤里安的脸上,让梦中的她也被这惊人的温度烫得皱起了眉。

“我愚笨,什么事都做不好,也不擅长交际。这样的我不管多努力,尤里安大人都不会把我放在眼里。”白雪王子发出一声哭泣般的笑声,“所以我也要夺走你唯一在意的东西。”

一字一句,怨毒得要渗出血来,如同缠缚的诅咒一般的

“就像当初公爵让你成为了‘尤里安’一样,我也要用同样的方法成为‘白雪王子’。只要我还活着,你就永远都不可能得到那个位置。”

“那样,你就不得不一直注视着我了。”

直到死亡为止都泛起的、炽烈而又无望的爱.

0010 父子

尤里安笑吟吟地站着,下面跪了一地的女仆,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所以说,都查出不来原因是吗?”尤里安仍旧微笑着。无缘无故地做了一个和继子接吻的春梦,她不会天真到把这归咎于少女怀春。

她早就过了那种春心萌动的年纪,即使有,也不会把白雪王子视作春梦的对象。尤里安一想到那个吻,就像是吃到了变质的食物一样恶心,恨不得当场把还在发高烧的白雪王子吊起来千刀万剐。

“王后。还是别为难她们了。”一个身穿骑士服和长靴的人走了进来。那人留着短发,身材比一般的男子还要高挑,眉眼冷淡英丽。

“梅林。”尤里安看向来人。

梅林,出身于陋巷,因为被尤里安捡回来才有机会活下来的一个无名孤儿。她被作为尤里安的心腹来培养,毕业于骑士学院,擅长剑术,是王国里排名前十的骑士里唯一的女性。

梅林让那些女仆都退下去:“王后,我已经让有名的大能查探了这个房间,并没有发现任何魔法或者致幻的东西。不过,您还是将房间里的东西全部换掉为好。”

尤里安嘴角扬了扬:“是吗?”她没有说话,梅林却已经明白了她的想法。

“我也调查了白雪王子。”梅林拿出一份资料递给尤里安,“就像您担心的那样,自从魔镜开始预言白雪王子是世上最美的人之后,大家对白雪王子的关注也有了明显的提高。再加上学院里不知是谁流出了记录着白雪王子遭受欺凌的影像石,所以现在大家都非常地同情王子。尤其是民间还流行起以王子为主角的故事,他们喜欢把王子塑造成一个善良俊美的王子……而您,被称为恶毒的继母。”

“对我而言贤惠的伪装在成为王后之后就已经不是必要的品德了。从一开始让我成为王后的也不是那些……你明白吗?”

“我明白。只要您还是‘神赐的尤里安’,您就永远是王后。”梅林分析道,“但白雪王子的声望似乎也在某些人的推动下越涨越高。”

梅林褐色的瞳孔锐利了起来:“您无疑是最合适的王后,但是,您不能永远是。王子已经威胁到了您的地位。”

“或许……我们可以从魔镜下手。”梅林谨慎地建议。

“魔镜是爸爸送给我的宝物,也是我最得意的宝贝。它无所不知,没有它,我会失去遍布全国的眼线更何况爸爸把它放心地交给我,就是因为魔镜绝对不会说谎。所以也不存在被其他人利用的可能。”尤里安面无表情地看完了资料,放到烛火上盯着它变作灰烬,“我的名声早就在当上王后之后变得臭名昭著,我知道有人在背后拿我做文章,但我没有理会。毕竟我还是‘神赐的尤里安’。”

“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些都只是为了给白雪王子做铺垫。就算没有魔镜作出的这个‘白雪王子是世上最美的人’预言,早晚也会有别的人用别的方式对白雪王子起到助推作用。”

“不。”尤里安伸出手摘下花瓶的一朵花,收紧手指揉碎了软弱的花朵,深红的汁液顺着指缝流下来,“更准确地说是白雪王子一派蛰伏着的实力终于显露了出来,而这次只是冰山一角。不过以王子的能力,不大可能做出这样的布局。爸爸那边怎么说?有查出背后是谁在操控着吗?”

“公爵大人正在动用关系查找,但是对方……”梅林欲言又止。

“是我的丈夫,是吗?”尤里安直接说了出来,“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了。那个老狐狸只不过想利用我的名号找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好发动战争来统一各国。他哪里不知道公爵府的目的。那家伙只给我表面的宠爱,却一次都没有宠幸过我,不给我任何诞下王储的机会。”

尤里安咬着牙根恨恨地笑了:“我早就知道他心里还惦记着他那前妻所生的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了。”

“父王。”白雪王子恭敬地向国王行礼。

国王坐在王座上,眯着眼睛。偌大的殿堂里,只有他们父子两个人安静地对峙着。

国王盯着低眉顺眼的白雪王子许久,突然笑了:“我的儿子果然是长大了,从前我觉得你太像你的母后,优柔寡断,现在看来嘛,倒也还不错。”

在过去,国王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自己这个儿子。尽管他是唯一的王子,但国王想要的选择实在是太多了光是他在外面养的那些情妇,都给他生了不少聪明优秀的私生子。只不过他为了提防着公爵和继后,他一直伪装出对前妻情深意切的样子,但暗地里却一直在考虑这几个私生子谁比较适合做自己的继承人。

至于白雪王子,这样无能的孩子,又在学院里一事无成,听说还遭受了欺凌,简直让他面上无光。到时候随便给他安排一场“意外”,扶持一个私生子上位就好了。

直到那次狩猎归来的王子,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站在自己面前冷静地陈述着:“父王,请让我成为您的工具。”

“这是什么话?”国王假惺惺地用怜爱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儿子,“是不是因为狩猎受到了打击?白雪,不管别人怎么说,你永远都是我唯一的继承人。”

“我能帮助您,父王。就像公爵成就了‘尤里安’一样,您也可以利用我,通过‘白雪王子’的声势来分散公爵的势力。”白雪王子没有理会国王的虚情假意,继续陈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