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发出剧烈的惨叫,疼得浑身抽搐,立马松开了张锐的手。

掌柜看了一眼地上痛苦挣扎的男人,又看向荆和棘:“现在的小孩,脾气一个比一个暴躁。”他蹲下,把不断哀嚎的男人扶起来,目光冷冷看向了荆和棘:“客人是来找茬的?那正好了,我看你们的妖丹也都是上品的货,值不少钱呢,不如就赔给我吧。”

张锐脸色一变,猛地站起来,一把把荆和棘拉到自己身后去。

第三十五章

张锐挡在两只妖前面,和店里的人说:“对不起,你们要什么赔偿我们都会给。”

掌柜冷笑一声没说话,躺在地上的人还在哀嚎。

张锐努力做出镇定的表情,把身上所有的金子都拿出来,摆在桌几上:“这些都给你们!”

掌柜低头看金子一眼,又看向被烫伤的男人。

男人整个脸都被毁容了,原本的五官都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右眼被肿胀的皮肤挤成了一条缝隙,狰狞得可怕,身上的骨头大概也被踹断了几根,他在有气无力地哀嚎,完全直不起身体。

“我们好意接待客人,客人把在下儿子烫成这副鬼样子,拿些金子就想打发了我们?开店这么久,还是头一次遇到你们这种蛮不讲理的客人。”

“对不起,我们会赔钱的,你现在得赶紧带人去找大夫,这些钱你拿着治伤,其实我也认识个很厉害的大夫,等他回来了,我把他喊过来,他肯定能治好你儿子!”张锐说的这个大夫是春如意,他几次要死不活的时候都是春如意治好了他几次,张锐觉得春如意也能治好被荆棘弄伤的男人。他其实很讨厌春如意,但是这时候却也往死了在夸春如意厉害保证能把人治好。他语气恳切,态度真诚,不停在替荆和棘认错。

荆和棘站在张锐背后,目光阴冷看着男人和掌柜,面上毫无惧色,甚至带着嘲意,他们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不但不觉得自己是做错了,反而甚至觉得很愤怒。

两只蛆虫一样的脏东西,嘴巴张张合合的,说的喊的每一句话都聒噪极了,烦死了,真想撕烂这两张嘴。

张锐挡在他们身前,卑躬屈膝,窝囊得要死。明明是自己被欺负了,却连反抗也不会,还和别人道歉,低眉顺眼地祈求别人原谅他们。

烦死了。

身体里的锁魂钉又在发胀发热,情绪起伏一严重,身体就会产生剧烈的疼痛。真受不了。

荆和棘产生了一种越发压抑不住的强烈的冲动,想要冲上前去,撕碎张锐身前那两张喋喋不休的嘴。

但是不行。如果这么做了,张锐肯定又会害怕厌恶他们。张锐这个懦弱的胆小鬼,其实也很烦人。他为什么要在乎张锐怎么看自己?本来就是在玩游戏,因为没有玩够所以才要继续装乖卖巧吗?

张锐还在焦急和铺子里的掌柜求情,声音带着颤,软弱极了,好没出息。他怎么能用这种模样哀求别人?

“我……我可以替他们承担惩罚,老板求你了,给我们一个机会,我回去会教训他们的。”张锐的双手紧握在一起,指尖因为紧张而变得苍白,他急的好像又要哭了。

真的很烦。

身体骤然加剧的疼痛让荆和棘感到暴躁难安。离开群英山后身体里的锁魂钉越发不受控制了,疼得要死,在催促他回去。不想回去,但是很痛。

好吵。

暴躁叫嚣着去摧毁眼前的一切,通过破坏来释放这种剧烈翻涌的情绪。但是理智又叫他们忍耐,因为他们知晓,一旦真的杀了人,锁魂钉会立马千百倍得放大疼痛来惩罚他们,张锐也会因此而疏离他们。

双生子的身体因为忍耐而颤抖,他们眼神充满了杀意,手背上青筋暴起,指甲几乎要嵌入肉中,但是他们面上显得还算正常,是一副竭力克制的阴冷模样,还没有彻底疯狂成狰狞扭曲的模样。

耳朵有些耳鸣。不太听得清张锐和老板说了些什么,只依稀听见了什么“药修”、“厉害”、“家里还有钱”、“铃铛”、“玄金钱袋”之类的词汇,然后就是张锐那句如释重负的“太好了!”

张锐往后推了他们一把,尖锐的耳鸣瞬间消失了。

荆和棘抬起头看张锐,张锐脸上有一种隐隐的兴奋,很着急地和荆棘说:“老板原谅你们了!快和人道个歉!等春如意来接你们回去了,记得和你们春师兄求求情,叫春师兄来给老板儿子看看!”他又转过头去和地上面目全非的男人说:“我那个朋友是很厉害的药修,一定能治好你的脸!”

“哈……笑死了。”荆和棘嘴角扭曲,咬着牙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锐利的兽眸满是阴戾。

忍了很久,但没成功。

脑海中紧绷的弦因为这句话一下断掉了。

现在真的想杀人。

“道歉?”棘冷笑了一声,他甩开了张锐的手,随即阴沉道:“他活该!”

张锐愣了片刻,棘眼底的狠厉与冰冷叫他感到极其陌生。有一瞬间,他在想,荆和棘是不是恢复了记忆,变回了以前那个双生子,他撇开视线,不敢再去看棘,眼神躲躲闪闪地又去劝荆:“别说了!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是你们不对呀,你们怎么能这样伤人,你们必须道歉,之后的回家再说,啊?荆,你是哥哥,你先道歉,只要说声对不起就好了,好吗?”张锐的语气算得上是低声下气,他低声恳求荆和棘这两只妖:“乖啊,道个歉吧,道完歉我们就先回去,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啊?”可是双生子视线阴冷地看着他,不为所动。

张锐急的想哭。好不容易才说服了老板只要荆棘道歉,他们赔钱,这事就算了结。这已经算是掌柜巨大的让步了。这事一开始就是荆棘做得太过,虽然那两只妖大抵是为了替自己出头,可是怎么能下这么重的狠手?而且荆和棘是妖,人修对妖似乎是不太友好的,群英山的人修不怎么喜欢妖,伴鱼镇里,更是出现了一间专门贩卖妖丹的铺子。妖丹从哪里来,只能是猎杀后剖来的。荆和棘在这里和人起了冲突,总归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了两只妖以后能平安长大,张锐费尽心思要息事宁人,可他不明白,为什么荆和棘要在这时候如此倔强,怎么说都说不听。

张锐把荆棘拉开了,然后压低了声音和他们说:“只是道个歉而已,就算你们觉得自己没错,就当是随便说说吧,求你们了……这有什么难的…我不是就说得很好吗?而且等春如意回来了……”

荆突然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我可没有你这么贱。”

张锐一下愣住了。

荆看着张锐,声音中充满了不屑和嘲讽,“你当然可以说得出口,对你这有什么?你为了讨好别人甚至可以对别人摇屁股,躺在床上给春如意肏,给春如意咬,你看看你自己,彻头彻尾的废物,你这一辈子,除了点头哈腰摇屁股,还会点什么?”

张锐浑身僵硬地立在原地,他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仿佛所有的血液都从他的面颊上流失。他眼睛有些发红,嘴唇颤抖了一下说出一个“你”字,后来就没有声音了。他转头去看棘,看见了棘眼中和荆一模一样的冰冷与刻薄,突然感觉自己整个人被一盆彻骨的冰水从头淋下,骨头缝都在发冷。他的背一下佝偻起来,仿佛身上每一块骨头都似乎在承受着无形的压力,让他无法挺直。

他声音在颤抖,低着脑袋问双生子:“你们,恢复记忆了是吗?什么时候恢复的?”

“张锐,你真是太好笑了。”荆的声音中充满了讥讽,“你以为我们真的失忆了吗?哈,你真是太蠢了。都是假的,我们一直在伪装。怎么这么好骗?蠢的要死了,不过每天看你那副蠢样,真是好、玩、极、了。”

张锐猛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荆和棘。

张锐觉得自己特别特别可笑。他以为荆和棘是恢复了记忆才能对他说出这种不留情面的刻薄的话来,但原来一开始他们就是在骗他。他确实是很蠢,明明之前就被骗过,可还是不长记性。他不敢想荆和棘是以怎么样一种心态每天逗着他玩的。

他把荆和棘当家人。那两只妖把他当什么呢?

张锐突然很想问一问他们,每天那么会撒娇,不停说什么喜欢自己这种话,可到底有没有真的对自己产生过一丝的好意和真心的喜欢?

但张锐实在问不出口。

有些话问了就是自取其辱,是主动地、犯贱地要上赶着把自己一片真心放在地上求别人来践踏。

荆说他贱,大概说得也是实话。他确实为了活命对着春如意张开了腿,他是任人肆意羞辱逆来顺受的窝囊废。

他其实哪里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