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神,我想喝酒。”她声音有些沙哑,“我想喝醉。我第一次遇见他那天就是喝了藏叶的酒有些醉意,才去了他在的那棵桃花树下。”
天后应了一声:“所以自那以后藏叶再也不敢酿酒了,生怕再让谁像你一样遇上不该遇上的人。”
天后站起来:“你现在的修为,那些酒也没办法让你醉了。”
芙嫣望过来,眉心红玉似血:“母神肯定有办法的,您肯定有能让我喝醉的酒……我想要很厉害的酒,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也行。最好让我没办法行动,暂时丧失灵力也没什么。要很厉害的那种,最好是连父帝也扛不住的,免得我撑住。”
天后看着她,眼神深邃,好像看穿了什么。
芙嫣面不改色:“我控制不住自己就只能靠外力了,母神也不希望我真的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吧。”
一声叹息消失在夜色里,天后最后答应下来:“明日我差人送给你送来,不要乱来,听见了吗?”
“嗯。”芙嫣点点头,“我会管好自己的。”她说得很肯定。
好像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她的性子摆在那,借住外力困住自己,免得做出无法挽回的事,留下最后一点体面,等谢殒的订婚宴结束再出现,这听上去是最好的办法。
天后离开后芙嫣也没掌灯。
她褪去外衫,爬上床榻,将自己包裹在丝被里,闭上眼睛,像是睡着了,但其实很清醒。
这个晚上她想了很多。
谢殒对她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断在脑海中重放,每回忆一次心就更冷一分。
她还想起了过去。
那年过完生辰第二天,她去拜访了深居简出的无垢帝君。
她特地带了父帝的旨意过来,算是师出有名。
谢殒见了她,并未对天帝突然派女君来传信而不是传音产生什么疑问,这对他来说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听完了就请她离开,客气、礼貌,温和里带着疏远。
芙嫣那时比现在还无所顾忌,因为不了解,所以更无畏。
她大胆而直白地说:“是我主动要替父帝来传信的。”
谢殒当时只抬眼淡淡地看了看她,又继续收拾书案上的文卷。
他掌控天地前后万年的兴衰运数,需要时常将一切事无巨细地记录下来,所以一天有大部分时间在书写。十重天有许多高高的书柜,上面摆满了他写下的玉简。
他反应平淡,这在意料之中。
芙嫣没有气馁,走上前弯下腰,自下往上去看他好看的眼睛。
从来没人敢在谢殒面前如此,他这次停下了动作,好看的眼睛渐渐与她相对。
芙嫣勾起甜蜜的笑,快乐地说:“帝君,你真好看。”
这下谢殒意外了。
她怎么敢的呢。
天帝允她来之前肯定不知道她会说这种话,光是听听就觉得有些好笑。
他弯了弯唇,如长辈对晚辈那般道:“女君亦仪态万千。陛下的传信已到,女君若无事就可以回去了。”
芙嫣哪里还记得回去?她被这个温文尔雅的浅笑夺去了全部注意。
那时谢殒还会对她笑的,虽然是长辈的姿态,但起码还会有一些温和。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冷冰冰的呢?
对了,是从她第一次坦露爱慕开始。
最开始,她以天帝为借口,多次前往十重天打扰谢殒,这个仙界曾经最安静的地方被她搅乱,谢殒一直耐心甚好,只当晚辈爱玩,对生疏的地方和人好奇心重,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性子活泼的少帝。
直到那一天,芙嫣脸上带着伤跑上来,笑意盈满了漂亮的眼睛,兴冲冲道:“帝君,我决定了,我要寻六界最名贵漂亮的宝石来帮你装饰这些死板的星宿!这样你以后观星的时候,就再也不会是一成不变的颜色了!”
然后只要看到它们,就能够想起她!
她将手伸出来,摊开手掌,闪耀着紫色流光的宝石安静躺在她白皙的掌心。
“就从这一颗开始。”
谢殒望着她没有说话,她将宝石挂在天幕上,覆盖了其中一颗星宿。
他对星宿的位置了如指掌,哪怕星宿换了模样也不影响观星,她用的法术显然是特地设计过的,被宝石覆盖的星宿光芒强弱也没被遮掩。
“你受伤了。”他指了指她的脸。
芙嫣不在意道:“没事,这些小伤不算什么,我会好好修炼,争取早日可以去更危险一点的地方,越危险的地方越会有漂亮的宝石,寻常的东西怎么配得上你,你值得最好的。”
谢殒微微颦眉,芙嫣就在他隐隐察觉到什么的时候直白道:“我爱慕帝君,为你做这些很开心。”
她笑得眼睛弯弯,月牙似的眸子里闪耀着夺目的光,她耳尖有些泛红,极力在掩饰这份羞涩,转过身指着永夜的天幕说:“星空璀璨虽然很美,但看久了一直黑漆漆的肯定很寂寞吧?帝君都不怎么下十重天,一定很少见到阳光灿烂的样子,我听舟不渡说混沌之地有一种冥火珠,只要小小一颗就能点亮整个天幕,等我收集齐了其他宝石,就替你寻冥火珠来可好?”
那天十重天的夜尤其黑。
谢殒看着芙嫣,华容婀娜的女君满眼爱慕,那沉甸甸的情意,他太后知后觉。
芙嫣还记得很清楚,她似不经意道出心意,暗暗期待他的回应时,他给了她怎样的打击。
那是她第一次被拒绝。
一如这次一样果断、不留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