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空着两眼在床上多躺了一会儿,才缓缓坐起身。

屋内被他们搞得一片狼藉,两人脱下来的衣服随意扔在地上、内裤和袜子混在了一起、刚刚看过的英语课本不知去了哪、还有几只打了结用过的避孕套被丢弃在床边的地毯上。

看萧辰睡得正香,简知宁蹑手蹑脚套上T恤之后在他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

萧辰不太干预他在不在这里过夜,他要回去随他,留下的话也无所谓。

但是简知宁一向很有分寸,他无法想象自己早上起床开门后要以怎样的姿态去面对站在楼道里的佣人,也无法忍受在明知道萧辰不在意自己情况下,还要死皮赖脸地跟其同床共枕。

午夜十二点,灰姑娘驾着南瓜马车慌慌张张逃出了舞会现场,而此刻也正好是简知宁应该从萧辰房间离开的最佳时间。

简知宁没有在这里洗澡,怕吵醒萧辰。拖着黏腻的身子下了床,将用过的避孕套拾起来扔进垃圾桶,又把萧辰的衣服挂回了衣架上。

在屋里大致瞟了一眼没有找到课本,他无意弄出太大的动静便只能作罢。

把地上收拾干净,临走时从逐渐闭合的房门缝隙中看了看睡意正酣的萧辰,简知宁的心里五味陈杂。

如果没猜错的话,酒店提供完色情服务的牛郎,从金主那离开前应该也是自己这副模样。

且不说,简知宁可能比他们还要更狼狈一点。

“最后吧,最后一次了。” 简知宁在心里想。

在外人眼里他是萧辰养着玩的小狗,在萧辰眼里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床伴。

简知宁闭眼深深叹了口气,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把自己变得如此轻贱。

第二天上午简知宁整个人都蔫蔫的,班长走到桌前给每位同学发了一张高考志愿摸底调查表。简知宁捏着这薄薄的一张纸,迟迟不肯下笔。

裴楠在他身边坐下,伸着脖子好奇地往他桌面上瞟,看他什么也没有填,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你怎么不……不写啊。”

简知宁放下笔又懒懒地趴回了桌子上:“我还没想好。”

“你……你天分那么高,不去美……美术学院吗?”

裴楠口中的“美术学院”,指的是安城最顶级的私立艺术类大学──普菲特艺术学院。

这所学院有着近百年的建校历史,经年累月,培训养出了一批批在社会上十分具有影响力的画家、舞者、音乐家。

简知宁感兴趣的事情不多,唯一的爱好就是画画。

奈何培养一个优秀的美术生需要的不只是看其天赋,背后还要有充足的财力支持。

简知宁之前跟着母亲在一起生活已然相当拮据,后来来了萧家,虽然每个月纪叔都有固定给他零用钱,但这些钱大多都用来买了纸和画材。

如果自己去了普菲特艺术学院,那必然要承担起那里高昂的学费。

对于简知宁而言虽谈不上完全负担不起,但是拆了东墙补西墙,可能以后在吃饭和日用方面就要更节省一点。

简知宁想着想着出了神,也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也不知道萧辰想考哪里,但以他对萧辰的了解,这人对搞艺术没多大兴趣。

其实这样很好,如果可以的话,简知宁私心里还是不想再跟萧辰待在同一个学校了。

整整三年,自己活在萧辰笼罩的阴影的之下饱受非议,看遍了不知多少带有歧视的目光。

他心里清楚地知道,只有离开萧辰,离开萧家这个压抑的环境,自己才能真正放松下来。自由地去交朋友,平等地与每个人相处。

离萧辰太近,终究会被他耀眼的光茫灼伤刺破皮囊。

思及此处,简知宁握着笔的手微微一滞,最终下定了决心在表格上填下“普菲特艺术学院”七个字。

经济上紧就紧点,大不了自己还可以多打几份工。但萧辰去不到的那处,于自己而言就是最合适的地方。

早上那个小插曲很快过去。

中午吃完饭后简知宁原本是想去学校的画室转转 ,但骤然想起下午有两节英语课,而自己的的课本,不知是不是还落在萧辰房里。

咬着嘴唇思考了一下,简知宁拿出手机给萧辰发了一条微信,问他早上走的时候有没有看见自己的英语课本。

没多久萧辰就把信息回了过来,简简单单四个字:“来文娱室。”

他所谓的“文娱室”,其实就是为学生课后活动专门腾出来的一间大教室。

才开始的时候,萧辰休息时间会和玩得好的几个人去那打打台球。后来去的次数频繁了,这地方自然而然就被外界默认成了他们的地盘。

简知宁站在外面敲了敲门,走进去后一眼就看到了萧辰正站在台球桌前给球杆擦粉。

这时不知是谁突然对着简知宁吹了声口哨,紧接着就有人调侃道:“哇哦,我们的优秀学生代表来了。”

简知宁就着室内明亮的光线认真打量了一圈,跟萧辰在一起的这帮人,除了其中一个瘦瘦的寸头名叫蒋维涛的,和另一个棕发高个、目光总看上去很轻浮名叫齐思寒的,其余几个人,他全部不认识。

萧辰在看见简知宁那一刻就放下了球杆,靠在桌岸边朝简知宁身后的吧台递了个眼神:“刚刚给你买了酸梅绿茶,你爱喝的。”

学校食堂奶茶店的古枣酸梅绿茶,一直以来都很受圣玛利学生的青睐。之前裴楠请简知宁喝过两次,他几乎是一口就爱上了这个味道。

但奈何一到下课时间奶茶店就变得人潮拥挤,况且这一杯的价格也着实不便宜,所以即使是喜欢,简知宁也从来没有自己买过。

简知宁默默往身后看了眼,又将头转回来问他:“你找我过来有事吗?”

萧辰手里拿着一个圆滚滚的台球撇在案子上,随之发出了几声当当的脆响:“无聊啊,叫你来陪我打一局。”

简知宁在心里轻“哼”一声,没有揭穿他。

在场这么多人,谁不能陪他打?看他说话时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分明又是想拿自己消遣。

“我不会玩这个。”简知宁面无表情冷冷回道,“况且下午还有课,我需要午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