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尚衣是姜家的一家之主,姜家世代为商,原本没有资格与士族通婚,但是到她这里,却娶了河西节度使的小儿子,生了一子一女,也算不是寻常意义上单纯的商户了。

按照姜家的门第,若是为姜禾娶上一位五品大员的公子倒是不费什么功夫,左右不过多给些聘礼,可是姜禾几年前偏偏瞧上了薛家的嫡子,那可是太夫的侄孙子,虽然太夫一生无女,可却十分受陛下尊敬,薛家也是有一品爵位的。

薛家嫡子的身份在都城中也只有皇女能够般配了。

姜尚衣倒也不是没有为女儿争取过,想着以半个姜家做聘礼,少说也能打动几分薛家,若是女儿争气,未尝不能促成这段姻缘,只不过那薛家嫡子也是个心气高的,看不上姜家的门第,说是此生不入商贾家。

姜禾一回到姜家,就被管家叫去了母亲的书房,一进门便跪到地上,端端正正的行了大礼。

母女二人已三年未见,对于发夫生的孩子,姜尚衣皆是十分疼爱,说是不想念姜禾是假的,只是作为女子,若迟迟不能独立成人,自己将来也不能一辈子为她遮风挡雨,如此只能狠心把她丢到雾都城不闻不问。

何况当年是姜禾自己请求去雾都城的。

相较于三年,姜禾的容貌变化得不多,身量却明显高了一些,整个人瘦了不少,眼神倒是坚毅了不少,已看不出三年前的纨绔气息。

姜尚衣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却厉声道:“禾儿,你可知我如此着急唤你来,可是为何事?”

一入府便连换衣服的时间都没有,便马不停蹄的将人叫了过来。

这还能是为了什么事?姜禾心里门清。

“冯御史家的小姐是我命侍卫揍的,也是我命人扭送去京兆使处的,母亲若是怪罪,禾儿愿意认罚。”姜禾没有似以前那般顶撞,反而一副和和气气的模样,这倒是让姜尚衣不知该从何处究起。

不过姜禾虽然这样说,可也只是暂时压制住了眼底的桀骜不驯。

姜尚衣半晌微叹,用手扶额道:“罢了罢了,既然回来了,那就将你过去的恩怨一并处置好,待过些时日,我便将姜家的商号宝印正式交给你。”

这话的意思便是这件事不追究了。

冯御史虽是饱读诗书,可她的那个女儿却也不是个好心性的,以前没少和姜禾起冲突,甚至还听说之前牵扯上了一件人命案子。也不知最后竟被轻轻揭过了,这次也当是给她一个教训了,毕竟今时今日的姜家有陛下这个靠山,也不是谁能轻易惹得起的。

姜禾俯首称是,姜尚衣见她的确与以往不同了,心中稍有欣慰。

三年前姜禾还只有十六岁,如今将近二十,也该是说亲的年纪了,姜尚衣这些年也没少物色门第相当的人家,不过按照姜禾的脾性,还得她亲自过目才行。

姜尚衣想起前些日子进宫,嫡子向她提起的那件事,心中忍不住叹息,最后交代了姜禾一句。

“既已回来,先去和你父亲请安,再择日进宫探望你哥哥吧。”

“是,母亲。”姜禾抿唇道,长睫遮掩住了眼中微闪的情绪。

姜家嫡子姜晚意,两年前得诏入宫为五品中侍,半年前又晋升为二品侍夫,深得陛下恩宠。

姜禾还记得她走之前,哥哥从未说过有入宫的意愿。

姜禾怀着心思去见了父亲,姜家的主君出身河西节度使,乃是正统的官宦人家,百年世家,底蕴丰厚,姜父更是温婉贤良,若非当年家中遭受变故,需要大笔的钱财,这样一等一的官宦公子怕是不会愿意入商贾之家。

不过姜父这些年来从未表露过对商贾人家的半分懈怠,为人和善敦厚,为姜家上下所拥戴敬仰。

三年未见女儿,姜父激动得险些落泪,拉着姜禾说了好一会儿话,最后话题还是绕到了她的婚事上。

“自你要回都城的消息传开,有不少媒婆都上门说道,为父仔细筛选了一番,还真的有几户好人家的公子,配你十分合适,再过些时日你也就二十了,婚事也该早些提上日程。”姜父苦口婆心劝道,三年前姜禾远走雾都城的原因他再了解不过,他害怕姜禾现在还有心结。

这些话也是一番试探,姜禾神色并没有什么不妥,应道:“既如此,那便依父亲的意思,父亲觉得好的,自然是好的。”

姜父拍了拍姜禾的手,慢慢的笑了起来,“那便好。”

姜禾回都城后便在家歇息,冯御史家的小姐则被扭送去了京兆衙门,姜禾的侍卫武功高强,京兆衙门又和姜家关系甚好,冯美玉少说也要关上几天,即便冯御史也没办法那么快救她出来。

姜禾摩梭了几下虎口,上面有一道明显的疤痕,哪怕她的动作再轻,但是也忍不住抽痛起来。

这是一道就算痊愈了也会疼痛的疤痕,险些让她失去一根手指,成为拨不了算盘的废人。

“小姐,是先去皇宫还是京兆衙门?”记薛说话时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面冒的,他是姜禾在雾都城捡到的孩子,虽然智力比不上正常人,但身手极为不错,姜禾便收留他做了自己的侍卫。

记薛还是少年模样,显得虎头虎脑的,但为人坦率诚实,从来不会骗姜禾。

姜禾坐在马车上,摸了摸他的脑袋,轻轻笑道:“先去皇宫吧,路过京兆衙门就顺带看一眼。”

她姜禾将冯御史的宝贝女儿关进了京兆衙门,她四处求索无门,慌忙之下肯定会将姜家控告上听,由陛下出面解决这件事。

不过是街上嚼了几句舌根,姜禾便将人伤成那样,在旁人眼里是落了把柄。

姜家的马车行驶在街道上,有百姓瞧见,本想闲聊几句,可一想到上个才被姜禾送进去,纷纷闭上了嘴,一时竟没有人敢招惹她。

哪怕去了三年雾都城,姜禾也不是任人欺辱的性子。

姜家今非昔比,若是姜家嫡子能够怀上凤胎,诞下一女半儿,姜家便是无可动摇的外戚,到时候更上一层楼,未必不能压下众世家的风头。

姜禾现在就嚣张起来了,虽落下话头,可却无人奈何。

路过京兆衙门的时候,姜禾却歇了去看热闹的心思,嘱咐了记薛两句,便靠在马车里打算闭眼小歇半会儿,可是记薛才离开一会儿,就急匆匆的回来禀报。

“小姐,我刚出来就发现衙门口有个漂亮的公子在击鼓鸣冤,有好多人围着看呢,小姐想知道怎么回事吗?记薛可以使轻功带小姐一起飞过去看!”记薛拍着手掌欢快道。

“我只是让你给苏大人捎个口信,不是让你看热闹的。”姜禾拉开车帘,对着记薛的脑门轻弹了一下,她没忍心使力气,记薛却假装吃痛,捂着脑袋幽怨的看着姜禾。

姜禾伸回手,“走吧,我对别人的事情不感兴趣。”

记薛就算再好奇,也只能跟在马车后面,不过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一边走路一边朝着京兆衙门的方向伸长脖子望去。

也不知道一个那么好看的公子到底有什么冤情,小姐难道一点儿好奇心都没有吗?记薛有些郁闷道。

与哥哥三年未见,如今相见却君臣有别,姜禾一进殿就看见被宫人们簇拥的姜晚意,适逢秋日,他却披上了狐裘,殿中还烧着地暖,姜禾才进来一会儿背后就出了汗,可是姜晚意却还捧着手炉,可见体质畏寒。

虽是姜家嫡子,金娇玉贵的长大,可姜晚意的身子却异常的虚弱,若非姜家财力雄厚,用价值千金的药品养护着姜晚意,他怕是早夭的命数。

宫中珍品数不胜数,陛下又将姜晚意当作心尖人来疼爱,他的身子虽依旧畏寒,但却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