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人难得不是梁有仪,齐文滨轻轻推开门,“来了两个警察,在下面等你呢。”

何秉真这几天和齐术父母见了不少次,双方都表现的很客气,互相点头示意了下,“叔叔好。”

齐文滨略显局促,“啊,要好好休息啊。”

出了那么大的事,警察过来调查问话是不可避免的,齐术望向何秉真,说:“那我下去了。”

何秉真也直直的看他,“去吧,不用紧张,想到什么说什么。”

齐术点了点头,“嗯。”

齐术下去的时候,梁有仪正招呼两个警察坐下,她拿着杯子倒水,嘴里在问,“哎呀同志,那像这种情况,能判几年啊。”

“虽然不是他捅得人,但要不是他,谁会闲着没事往自己身上插刀子嘛,说到底,肯定还是他的错。”

梁有仪才了解到,原来何秉真的刀伤不是周枯捅得,不过仔细琢磨也是,一个S级Alpha。要是那么轻易被周枯得了手,那还叫什么S级。

一个警察想回答什么,刚好抬头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Omega,做笔录最好是受害者单独在场,齐文滨拉着梁有仪就先出去了。

等他们出去后,其中一个警察拿出了录音笔,放到了桌子上,礼貌的笑笑。

齐术也笑笑,手却不自觉抓住了裤子,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单独面对不熟的Alpha时,Omega总会紧张不自然。但又因为两人身上都是肃穆的警服,这种紧张消解了不少。

还好问得问题都不算难,一开始算是收集个人信息,包括他先前的职业,和周枯的关系,离婚的情况等等之类的。

之后是详细复述一遍绑架当天的情况,说到周枯昏迷时,其中一个警察自言自语道,“还有这种东西”

“哦,你继续。”

齐术咽了咽口水,坦白来说,当时的好多细节,从他在那个小房间里,为了让自己保持理智,而一头撞到墙上后,都记不太清了。

好在警察也没有刻意为难他,又问了几个问题后,关上了录音笔,“辛苦了,好好修养。”

“那个我也想问问,这种情况,算情节严重吗?”

齐术也不懂法,在网上查了查,说是情节较轻的,好像五年到十年有期徒刑,较为严重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他和何秉真虽然都受伤了,但真说起来,的确不是周枯亲自下的手。

两个警察相视一笑,还是没有透露太多,“齐先生不用太担心,坏人一定会受到他应有的惩罚。”

希望如此,齐术暗暗的想,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期盼着。

梁有仪发挥了她热情大方的性格,送两个Alpha警察快出医院门口了,一路上嘴巴没停下来过,打听了不少消息,才意犹未尽的回去。

护士刚好过来换药,齐术还在轮椅上坐着,绷带一圈一圈松开,他看不清伤口愈合的情况,也不用力碰基本感受不到疼了,就是会觉得有些痒。

“伤口长得不错,注意还是不能见水,洗脸的时候小心点。”

“不需要拆线吗?”齐术问。

“不用,你用的材料是可吸收的缝线。”

齐术点点头,那么久了,他还是第一次想看看伤口变成什么样。毕竟是Omega,相当来说比较爱惜自己的脸,“那会留疤吗?”

“这个嘛,不太好说,但大概率是没有的,你用的缝线好,伤口也没有感染的情况。就算是疤痕体质,抹点好的除疤膏,也能慢慢消掉。”

回答的很详细,听完齐术一点都不担心了,笑眯眯的说了声,“谢谢。”

梁有仪看不了比较血腥的东西,等要包扎好了,才凑了过来,看齐术想往上摸,拍了下他的手背,“刚才还担心留疤呢,这会儿手就痒了,不能碰。”

护士姐姐也笑,“这个时候就是会比较痒,也没有缓解的办法,只能忍着了。”

齐术不好意思的放下手,转移了话题,“妈,你两个警察走了吗?”

“走了啊。”

刚才打听的事,不好当着外人的面说,等护士换好药拿着东西出门,梁有仪才介有煞事的说,“按那些警察的话说,这次绑架案的影响特别不好,上面的什么领导都惊动了,一直问进度呢,不过判刑是法院的事。但他们的逻辑,少说也要关他个十几二十年的!”

相当于半辈子都要磋磨在里面了,齐术不至于要幸灾乐祸。但要说沉重可惜倒也没有,反而是平静、踏实多一点。

梁有仪看他不说话,笑容也收敛了一些,问:“怎么啦,怎么不高兴吗。”

“没有。”齐术摇摇头,准确来说,是厌恶一个人到极致,只要听到他这个人就本能的反感。无论什么好事坏事,他实话实话,“听他的名字容易起鸡皮疙瘩。”

他最近会时不时做梦,回忆起那天在车里,被迫和周枯皮肤接触的感觉,每次都是被吓醒,出一身冷汗和鸡皮疙瘩,对这个名字都快应激了。

这种情况下,他会潜意识渴望和何秉真亲密接触,他知道他的怀抱有多温暖,多有安全感,足以驱散那种恶心的感觉。

但他扼制住了,除了何秉真的伤口外,更深层的原因也很简单,他不打算和何秉真进一步发展下去。无论是什么形式的关系,包养,或者恋爱,肢体接触自然要避免。

虽然出于理智来说,这个选择是最合理明智的,情感上却并不容易,没人知道他内心的挣扎。除了显而易见的家庭差距,光是他们两个之间,就够他心力交瘁了。

也可能不是何秉真的问题,只是他自己的问题。

他太痛苦了,陷入难以言喻的悲观情绪里,恐惧人生的每一步,不堪回首的过去,和何秉真虚无缥缈的未来,以及摇摆不定的现在。

他不怀疑何秉真对他的感情了,但他怀疑自己。否则为什么当他知道手环的事情,短暂的开心感动之后,是质疑的恶意,为什么喜欢他,却从来没有表示过。哪怕是一句话,为什么没有关系的确认,为什么没有对未来的承诺。

他怀疑自己,因为在绑架之后,何秉真不惜伤害自己来救他,可他想得最多的,却是周枯当时说的话,是真的吗。

他想去问,无所顾忌的去问何秉真,我们什么关系?你知不知道绑架的事?我们会走下去吗?我们能走下去吗!你喜欢我吗

可他能问吗,他有资格嘛?有资格去问他吗,那是两个平等的人才有的权利,他们是平等的吗?

从来不是。

他们从来不平等,之前他谨小慎微,是属于被救助者的如履薄冰,现在也没改变什么,他甚至多欠了何秉真一条命,以至于,他甚至觉得自己不配提出离开的要求,因为那是何秉真才有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