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封行云为那些华丽珠宝的悲惨命运摇头叹息之际,一支嵌着红宝石的金簪便毫无预兆地从远处飞来直取他要害!好在他反应够快,侧身一闪险险避开,但那金簪还是擦着他面门而过,在他侧脸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封行云瞥了一眼尽数没入墙壁,只剩簪头还残留在外的金簪心里泛起些微劫后余生的庆幸后怕。乖乖,他刚刚要但凡迟疑一瞬,估摸着这会儿已经脑袋开花被钉在墙上了。思及此,封行云不由在心里暗骂薛灵羽下手没轻没重,但他面上却还是不显山不露水,甚至还有余力调笑道:“薛灵羽,你谋杀亲夫啊?”

薛灵羽此刻正高高站在床榻上对封行云怒目而视,他手中紧攥一条绕梁而过的三尺白绫似要再现昨夜壮举,纤长的脖颈上缠了两圈细布,封行云猜测应当是为了包扎上吊时留下的伤。而薛灵羽床下也十分热闹地围了一圈人,除了黎瑛与韩霜见外,还有数个穿着一样红裙的清秀小丫鬟。

“封行云,你还敢来?!”薛灵羽心中本就因昨日之事憋着股邪火,此时见了封行云那点儿星火就不受控制地瞬间燎原了,他柳眉倒竖,怒海翻腾,居高临下地愤怒诘问。

“来啊,我怎么不来?听闻我即将过门的小娇妻为了嫁给我不惜大半夜上吊闹自缢,我这不才得了消息就一早赶过来了吗?”封行云不正经地嬉笑回道。

果不其然,他这句话轻而易举就将薛灵羽的怒火拱得更高,薛灵羽眼中登时红光大盛,如丝媚眼中的熊熊烈焰浓烈得几乎快要化为实质:“封行云你休要痴心妄想、血口喷人!我几时说我要嫁给你了?我又几时为了嫁你而闹自缢了?!”

“娘子莫气,人一旦怒火冲头就易导致面颊泛红,你说你这会儿火气这么大,气坏身子倒还事小,但若因此使你一会儿死状不美可就事大了!我知娘子素来刀子嘴豆腐心,心里头爱惨为夫可却羞于表达。像你昨夜分明是担心我俩仙凡殊途,强行结合定会阻碍重重,于是不惜以死明志,以此一表对我的忠贞不移,可今日一旦当着外人的面却又不好意思承认了……嘘,羽儿,无需多言,你的良苦用心我懂,我都懂得,我爱的也正是你这份泼辣娇蛮的口不对心。娘子你且宽心,有些事你生前不好明说,但待你死后,为夫定会花大价钱聘个一两百人将你我之事谱成一段缠绵悱恻、凄婉浪漫的仙凡之恋。届时等我百年归西,追随你而去,我俩的故事也定会代代传唱,百世流芳。所以娘子……你就安心去世吧。”

待封行云笑吟吟说完一长串话后,屋内众人无不停下手头工作目瞪口呆地看向他,连原本声势浩大闹着轻生的薛灵羽也被封行云滔滔不绝的无耻之言给全然震慑住,一时半刻当真消停下来。

要说封行云实乃深谙说话之道,方才一堆人围着劝薛灵羽莫要想不开寻死,结果不止屁用没有,反倒越劝薛灵羽还越来劲。但封行云一席话却效果拔群,三言两语就完全打消了薛灵羽轻生的念头。

一会子的功夫,薛灵羽是再不想自寻短见了,他想开了,他了悟了,他不该死,该死的另有其人

“封行云,我要杀了你!”

【作家想说的话:】

就家人们别看正文里云子那些高贵大小姐同学们一个个都对云子嫌弃得不行,什么骂云子好恶心好粗鲁看到就想吐啥的。但他们之间的实质性关系大概是如果毕业各奔东西(假如是毕业制的话),那么多年后当落魄的云子上门可怜兮兮地求任何一个曾经的同窗收留,都不可能会有人拒绝云子。

就那种一边恶意讥讽云子果然是个废物,然后一边收留云子做最低等的仆人,等上了床之后还会小心眼地揪着云子不放,斤斤计较地逼问云子当初到底有没有跟明姐和小鸟睡过。

反正就是这种说扭曲也没有很扭曲,说不扭曲也有点扭曲的关系就是了(烟)

第23章 谋杀亲夫

从薛灵羽学舍成功逃脱的封行云压压惊地拍了拍胸膛,他刺激又带点后怕地心想,薛灵羽看着人不大一点儿,发起疯来倒真是有些恐怖,要不是自己脚底抹油溜得快,加上黎瑛他俩在一边拦得及时,他今天估摸着还挺难全须全尾地离开。

不过想是这样想,封行云心里其实还挺高兴的,毕竟他确认了薛灵羽安然无恙,高高悬了一早上的心也总算能够放下了。

就是回学堂前封行云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他虽然不怕那帮一天到晚吃饱了没事干的半神同窗找他麻烦,但他却怕卿儿又跟他闹脾气--直到从薛灵羽住处离开,封行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今天在外人面前好像给卿儿惹了麻烦……

不过明月卿的情绪在外一向稳定,座位又是坐在第一排最中间,同后排角落的封行云远得恰似分隔银河两端的牛郎与织女。于是封行云提心吊胆了一整天,直到回了学舍才终于鼓起勇气试探着向明月卿问道:“卿儿,你今天没生我的气吧?”

“生气?生什么气,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明月卿略带些许诧异地笑着反问封行云。

按理说明月卿这温软的态度和以往并没什么不同,可封行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有种毛毛的感觉,于是他不确定地再次确认道:“真的吗?我还以为我今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拉你手你会不高兴。”

而明月卿闻言只是垂眸勾了勾唇角,笑意并不太深:“不会,我知你也是一时心切,毕竟羽儿如今是要比我重要得多。”

“卿儿,你别多想,我今天只是……”

“我没有多想啊。”明月卿浅笑抬眸与封行云对视,温声道:“如今羽儿有伤在身,昨日又当众遭了那样的事,自然是比我更需要你的关心。你去探望他,我非但并无意见,反而还希望你这几日都能多去陪陪羽儿,同他说说话、解解闷,多开导开导他。羽儿到底是我表弟,我也希望他能早日康复,好回来复学。”

明月卿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神色又无比真诚,封行云虽还是直觉有异,但他也不愿恶意揣测善良的明月卿,于是便重新起了个话头,想要缓解这一室尴尬的氛围:“卿儿,你想要吗?你看今晚月色正好,不如我们……”

“不好意思,行云,”不等封行云说完,明月卿便摆出一个疲惫的笑容回绝道,“我今夜有些乏了,改日好吗?”

“啊?哦……哦,好。”这还是这么久以来,封行云头一次在性事上主动邀约却遭明月卿拒绝,这使他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反应地僵硬回复。

而明月卿显然并不在意封行云的不自然,他只是客气地冲封行云笑了笑后,便自顾自拿上换洗衣物步入了内间的浴池。

打那之后又过了五六天,封行云也说不上哪里不对,但他就是感觉他跟卿儿之间有哪里变得不太一样了。明月卿的变化说来其实并不显著,依旧是白日在外对他冷冷淡淡,夜里回屋同他温声细语,唯一称得上异常的一点就是明月卿再不肯同他恩爱了。

这几日里封行云每夜都会主动找明月卿行房,可明月卿却总找各种理由推脱,封行云自然觉察出对方的别扭,他也试图打开天窗说亮话,好好找卿儿聊聊,可明月卿却油盐不进,执意说自己并没生气,只是这段时间太累了而已。

封行云这厢接连碰了几天软钉子,正是心烦意乱得不得了,而恰在这个节骨眼,已经连续请假,消失了好些时日的薛灵羽却突然寄给了他一只纸鹤。

那纸鹤附着薛灵羽的灵力,甫一落到封行云手上,便自动展开身躯,露出了里头一行行云流水、坚韧遒劲的行书:“今夜亥时,后山见”。

初收到这纸鹤时,封行云心头只觉莫名其妙,神华仙宗宵禁时间是在戌正,他固然是能在宵禁后偷偷溜出去,可这样做一来若被发现免不了要受罚,二来他跟薛灵羽此前就一直不大对付,翎羽事件后更是结了怨,万一薛灵羽想借机故意报复他,那他去了不就是自投罗网了吗?

封行云简单思索一番后,当即决定放薛灵羽鸽子,反正他俩结下的梁子不少,索性也不缺这一桩。可封行云都已经将那纸鹤放在掌心碾成齑粉了,却灵光一闪突然想到,若他今夜去赴约,那不就可以有正当且充分的理由可以不用再面对卿儿了吗?他固然是十分敬爱明月卿的,可就是再爱,他也必须承认自己开始有些受不了卿儿近日来对他那种阴不阴、阳不阳的态度了。

甚至昨晚他连做梦都梦见自己低声下气向卿儿卑微讨饶,直说了三天三夜连嘴皮子都快磨破,好容易梦中的卿儿态度终于有些许和缓,他还来不及庆祝,就见对方轻笑着浅浅开口:“行云你在说什么呢,我没有生气呀。”

那阴阳怪气的模样直接大半夜将封行云给活活吓醒,出了一身的冷汗。

而跟最近的卿儿比起来,薛灵羽可就太好对付了,就算这是鸿门宴又如何,那薛小鸟难不成还能对他做得了什么?不如就去会会他,看看小鸟到底想干嘛。

逃避虽可耻,但却令人十分快乐。封行云迅速做下决定后又花了一个时辰反反复复、字斟句酌地打磨腹稿,想着该怎样说才能既让卿儿知晓自己将要去会见薛灵羽,又不让卿儿生气。

结果哪晓得晚上封行云才刚说自己宵禁后要出去,明月卿便立时应下了,那体贴大度的模样颇有一代绝世贤妻的风范。

“卿儿……你就不问问我今晚见谁、几时回来?”

“无论是要去见谁抑或回不回来,不都是行云你的自由吗?无需特意向我报备。今夜若是有掌教查房,我也会尽心替你遮掩。你想要见谁,便去见谁;若不想回来,也可不归。”明月卿宽和地凝望着封行云,款款道。

直到准时抵达后山,但封行云一想到卿儿当时在学舍内同自己说话时的那个笑容,都还是忍不住感到背脊一阵发凉。虽然他是征得了卿儿的首肯后才出来的,可封行云也说不清为什么,他总隐隐觉得自己这次好像又哪里把卿儿给惹生气了……

“封行云,你还真敢来。”

大半夜身后冷不丁响起别人的说话声,多少是件有点渗人的事儿,即便胆大如封行云也不由下意识打了个寒颤,他回身看去,来人正是身着一袭艳丽红衫的薛灵羽。

“来啊,我有什么不敢来的?我倒还担心你临出门怂了,放我鸽子呢。”封行云边说着,边嬉皮笑脸地抬眼从头到脚将薛灵羽仔细打量了一番,“又是半夜约我,又是盛装打扮,小鸟,我说你还没过门呢,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偷会情郎了啊?”

若是往日听到封行云不三不四的调戏,薛灵羽怕是早就气得一蹦三尺高了,可今夜他却格外沉得住气,封行云那样讲他,他也只是不急不恼地低眉敛目轻笑一声,眼波流转间颇有种动人心弦的柔媚感:“死到临头还这般油嘴滑舌……封行云,有时我真的很羡慕你的愚昧无知,如果我也能像你这般蠢的话,想必也能天天笑逐颜开吧。嗯……就是不知道一会儿我将你这犯贱成瘾的舌头拔了后,你还笑不笑得出来呢?”

薛灵羽面带微笑地说完,便目不转睛盯着封行云看,只是他的笑意并未触及眼底,点漆般乌黑的瞳仁中只静悄悄地升起一股浓重的寒冷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