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冬梅不知道出神在想什么,听见我叫她,好像吓了一跳,恍惚抬起头连忙回答:“哦,哦,没有,没有。我,我就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了。”

我也看出,今天母亲故意在她面前释放的压迫感,换了别人也不会好受。前两天文兰私下告诉我,她母亲有意撮合我和不知道哪家的小姐在我母亲婚礼上凑作对,我一时没办法,又找不到其他合适的人,才回临时把夏冬梅拉过来“物尽其用”。我平时也没少帮她,让她帮我这么个忙,也不算过分吧?

“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妈妈也不会吃了你。我今天必须找个女伴,不然脱不了身。你别误会,如果你确实不喜欢在这种场合出现,下次我不会勉强你了。”

“没,没有。我愿意帮您!”夏冬梅听见我说下次不需要她了,吓了一跳,连忙抬起头,殷殷看着我,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今天还夹了睫毛,涂了睫毛膏,更是忽闪忽闪的无辜得要人命,“只要您需要,我都可以。您别把我放在心上。”

我看她那副一旦我不需要她,就生无可恋的表情有点头痛:“真的没关系。”找个女孩也不是什么难事,下次让文兰帮我找一个也是可以的。

夏冬梅连连摇头,急得都快哭了,像是生怕我误会她“忘恩负义”,没注意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险些摔倒,我连忙去扶她,被她一头撞进怀里。

“你没事吧?”人是没摔到。

夏冬梅靠在我怀里,手轻轻抓着我的衬衫衣领,脸埋在我胸口,只能听见她声音闷闷的:“我太笨了,总给您添麻烦。”

四下安静,只有不远处一盏路灯。初夏已经有了虫鸣,今天月色很好,落在浅粉色的长裙上,亮片透过薄纱隐隐闪动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夏冬梅今天穿着我送她的粉色礼服裙,虽然她举止有些胆怯,一眼就能被人看出不是出入上流社会的富家小姐。可是一晚上,有那么多人在偷偷打量她。所有人都得承认,她绝对是今晚最好看的女孩子。

“没事。”她添麻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听出她声音不太开心,本来有个消息我想晚点告诉她的,“我后面工作会比较忙,也没空回公寓住,本来是想晚点和你说,但是也不妨今天告诉你,以后,你就不用给我当保姆了。”

我明显感觉到,夏冬梅的身体完全僵住了,可她的脸埋在我怀里,我看不见她表情。

“嗯,我……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回去收拾东西。”夏冬梅声音低低的,很是压抑,我太了解她这种语气了,不出三分钟,非哭出来不可。

“喂,你别误会。我给你找了间学校,你高中都没读完,好歹去念几年书吧。大学是不可能了,学点技术还是可以的。”让夏冬梅去读书,其实我早就有了想法。她们家那几个吸血鬼,这辈子是不可能放过她了。要是有一天我和季蕴在一起,她总不可能给我们两个当保姆吧。可她要是没处去,就凭她的智商,加上她的脸蛋,不让她家人给卖了是不可能的。

“啊?”夏冬梅从我怀里扬起头来,果然脸上已经两道泪痕,眼线都糊了,轻轻吸了吸鼻头,不可置信看着我。

“就是个大专,学校虽然不怎么样,不过也是少爷我求人给安排进去的。别不知足,进了大学你又跟不上。”

夏冬梅糯糯咬了咬唇,小声说:“我没有不知足。只是……”

“学费你就别操心了,等你学成归来,再想想怎么用你一辈子报答我吧。”就凭她这个智商,能跟上课程,顺利毕业,找份坐办公室的工作就不错了。

夏冬梅扬着头,月下,一双大眼睛闪着光看着我,看得我有点不自在地想避开她的视线,刚以为她要煽情地说几句什么,正打算回避,谁知道她居然咧开嘴露出一脸傻笑,刚才的忧郁煽情气氛一下子全没了。

我皱了皱眉头,益发担心我的钱会不会最终打了水漂:“夏冬梅,你可不能毕不了业啊。”

“我肯定毕业!”夏冬梅傻笑着重重点头,眼睛就像她身上那条美人鱼尾巴似的的裙子,闪着点点星光。

“保密,被汪妈知道,你就惨了。”

“嗯嗯!”夏冬梅一脸傻笑,眼睛里水盈盈的。

我看她笑了,心情也轻松了点。

“对了,少爷……”夏冬梅突然停下脚步。

我愣了愣,也不得不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夏冬梅微微低着头,吞吞吐吐,犹豫了好一会,好像鼓起很大勇气才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说:“我,我觉得,其实,季先生,他……”

我看夏冬梅吞吞吐吐半天也没说出来,忍不住替她着急:“他什么啊?”

“季先生,他……他好像,没有蒋先生……好相处的……”

我皱了皱眉头,正想问她什么意思,忽然听见季蕴的声音。

“青青。”

季蕴不知什么时候,站在灯下,看着我和夏冬梅。季蕴戴着我送他的眼镜,整个人比平时更有商人的精明感,虽然眼睛只是淡淡看着夏冬梅,但我还是感觉夏冬梅瑟缩了一下。

我回头看见季蕴,忍不住笑了笑,想到他之前说的话,脸又是一红,也没理睬夏冬梅,只叮嘱一句让她自己回去,就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季蕴旁边,和他往回走了。

夏冬梅站在灯下,微微露出懊悔的表情。

第三十一章

我房间对面是林殊,其实以前那间房间是季蕴的。不过在林宗承住进李家之后,我离开磷城,季蕴就从李家搬出去了,自此之后,连他的房间也被改成了林殊的。他的衣服,行李,私人物品,被全部搬了出去。连和我一起回李家,他都是住在二层的客房。

对于这件事,起初我反应很大,也益发讨厌林殊,觉得他这种外来的不速之客竟然侵占了属于季蕴的东西,简直罪该万死。可是季蕴却好像完全不在意,欣然住在二楼的客房里,像个安静又不多事的访客。

就像他从来没有在这里生活过一样。

“这张照片,好像是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拍的。”季蕴坐在我的床边,床头灯只开了一盏,光温柔映在他脸上,他的手指轻轻在相框上划过,语气淡淡。

“啊,是啊。”我今晚有点紧张,进了房间就赶紧去浴室洗澡,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看季蕴回过头对我笑了一下。

他真的很适合戴眼镜,不同于平日里温和甚至有点不起眼的样子,他戴上金属制的细边框眼镜,整个人多了一种冷冽锐利的距离感,有种莫名安静又让人忌惮的危险感。

季蕴见我盯着他看得出神,又笑了笑。

我的心跳几乎让我有点发抖,脸颊发烫,朝他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大脑一片空白,但是又不想太过丢脸让他看出我此刻的难耐无措,让他察觉到我是只菜鸟,只能假模假样拿起我一直放在床边的合影,假装认真地看起来。

相框里的父亲,母亲,季蕴,和我。

季蕴从相框从我手中抽出,我有点愣住,却看他轻轻将照片扣在了床头柜上。

“青青,遇见你真好。”

他从背后抱住我,轻轻吻了我的耳后。

我忍不住在他怀里蹭了蹭,用舌尖舔了舔他的耳垂,然后从脖颈,下巴,一直吻到他的耳垂。

“青青……”季蕴想要推开我,可我现在不需要他和我谈心或者剖析什么人生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