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又吃了一口季蕴夹给我的鱼：“那他做得不好么？”林殊看起来不像一个很笨的人，但是性格有些唯唯诺诺倒是真的。

季蕴唇角微微勾了勾，眼神说不出是带着笑还是没有：“不，他做得很好。承赫方面的标书是几家公司里最好的。”

我皱了皱眉：“那为什么……”

“因为他如果只把脑筋动在企划书上，新睿的案子一定是承赫的囊中之物。可惜他，”季蕴的话顿了顿，才继续，“聪明过头了。”

我没听懂季蕴的意思。

季蕴看出我的疑惑，微笑解释：“他买通新睿内部员工，蓄意制造新睿核心的权色丑闻。不仅如此，蒋戈手下的一个项目经理也被调查到和林殊有不明的金钱往来，这也是为什么，林殊的标书能集合几家公司的优势，把其他对手都压下一头。这种事情不被查到还好，一旦被揭发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新睿涉案的核心管理层以经济犯罪被起诉，虽然后来有其他方面求情，不了了之，但是最终也离开新睿，听说在国内没有公司再愿意接受这样有污点的履历，不得已去了国外。而蒋戈手下那个，已经直接开除，不过职业前景就不如新睿的高层那么乐观了。”

“林殊会做这种事？”我觉得不可思议，那么一个连抬头和我说话都战战兢兢的人，能够做这么复杂的设计？

“青青，人不可貌相。”季蕴看着我，露出微笑，“尤其是生意人。林殊跟在林宗承身边耳濡目染。这次事件之后，林宗承亲自到新睿的老板家登门道歉，才替林殊收场。这个事情，已经成了圈子里大家虽然不会提起，但都心照不宣的笑话。林宗承和新睿的老板说，林殊是外面情｀妇养大的孩子。这句话的意思，不用我解释给你听了吧。”

季蕴眼睛静静看着我。

他眸色深沉，我很少见他这种眼神，好像换了个人。轻轻握了握筷子：“季蕴哥，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季蕴微微一笑，又是他平日温和安静的气质：“没事。”

我哦了一声，又抿了抿唇，继续问：“那他有没有对李氏做什么？”如果我知道有，那就必须多加防范，真是不叫的狗会咬人。

“那倒没有。”

“怎么会？最后是李氏拿到新睿的案子，承赫和蒋氏两败俱伤，林殊能看着李氏坐收渔翁之利？”

季蕴的笑容微微一滞，但很快又夹起一块糖醋小排放进我的碗里：“大概他估计林宗承和李家的关系吧。青青，多吃点。”

我嗯了一声，含住小排，尝到味道，不由眼睛一亮：“好好吃！”

季蕴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林殊那双眼睛。

有点害羞地闪躲，轻轻垂着睫毛，唯唯诺诺地叫我一声遇青哥。

这样的林殊和季蕴口中的林殊，是同一个人吗？

第二十四章

“嗯，遇青哥，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我愣了一下，发现自己看了林殊很久。他正疑惑又有点不自然地看着我，用手摸了摸自己发红的脸颊，闪躲着我的目光。

“哦。没什么。”我相信季蕴不会搞错，但是这个林殊，怎么看也离那个能将三家公司中高层都拉下水的卑鄙小人相去甚远。也许那件事其中还有其他内幕吧。

我又看了林殊一眼，他有些紧张地立直身体，像个小学生一样坐得端端正正，好像我能吃了他一样。

我轻咳一声，转开话题：“今天的事情办得差不多了。材料验收明天温柔和我一起过来，你就不用来了。”

“嗯，好的。”林殊用力点了点头，“我把今天几个经理的汇报整理成材料，晚上发到你的邮箱。我爸……嗯，林总他习惯周日晚上要看一周简报，这几天的工作内容我都会记录，你可以整理一下周日晚上八点前发给他。”

这段时间，我和林殊、温柔不断在跟进晨曦汇的启动状况，虽然林殊在工作经验上明显不如温柔老道，但是做事细心谨慎，观察力强，行动力和执行力也是一流，要说缺点，大概就是对人总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从骨子里透着自卑。从林氏总部员工的态度，包括现在晨曦汇的几个分项目负责人，明显感觉对我的时候还客客气气，有个别既想在林氏混又想给自己留下李氏人脉的，更是频频对我私下邀约。就算对温柔，大部分人也有所忌惮，怕她向林宗承凭调他们的业绩和工作态度。唯有对林殊，一开始还好，接触久了，就态度傲慢，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这一点，除了归咎于别人的势力，林殊自己的性格也占很大一部分原因。

林殊看我不说话，他又露出有些紧张的表情。手在袖口上攥紧，微微低下头去。

“我知道了，谢谢。”

林殊听见我的话，似乎愣了一下，眼中带着意外抬起头，正好撞上我的视线，又慌乱躲开，耳根又红了。

“不、不客气。”

我抿了抿唇，没说再说什么。

和林殊相处，总让我觉得有些烦躁，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不自觉地会对他态度变差。在别人眼里，我对林殊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爱答不理的样子，他就像个跟屁虫。但这也不能怪我，谁叫他总是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恶劣起来。但是每次看他那副忍气吞声的样子，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好像我是个坏人一样。稍微对他脸色好一点，他就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看得人更是烦躁。

我扒扒头发，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似乎更糟糕了一点。

“行了，我要回去了。”

“哦，哦，好，我开车送你。”

“不用，车钥匙给我。”

“可、可这里离市区有点远，我……”

我皱了皱眉，语气又没办法维持风度，变得恶劣起来：“要我再说一遍吗？”

林殊看见我不耐烦的眼神，眼中露出失落，低下头，小声说了声好，将钥匙交到我手里。

这个人真是每次都能让人心情变糟。

夏天来了，晚上七点钟，天色还没暗。

这几天总是被林殊接送，我最近就没有开车。把林殊的车开到我和季蕴约的地方，由门口的少爷领着上楼，穿过几个隐蔽的门，进入一家装潢低调的会所。

“李少爷，就是这间。您是第一个到的，您想喝点什么？这里有几款酒不错，您可以尝尝。”领我上来的少爷一脸笑容，声音不卑不亢，替我开了门。

房间内部是和外面截然不同的色调沉静的奢华套房，会客室的茶几上已经摆上满桌子各种洋酒。少爷微笑着请我在沙发落座，然后去边柜取出水晶平底酒杯，夹了冰块，倒上半杯未稀释的琥珀色烈酒。

我打量了一下套房的结构，除了这间豪华的会客厅，还有吧台，两间客房，娱乐室，影音室，甚至还有个极大的厨房。

今天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季蕴怎么想到约我来这种地方。看到桌上满满的酒，难道季蕴想通了，他……

“李少爷，如果没什么事，我先下去了。”

我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酒杯，看着冰块浮在酒液上，反射出落地窗外渐渐暗下去的天色和逐渐明亮的城市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