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有一类人有种天生敏锐的嗅觉。
就是那种出身家境优越，从小样样优等，毫不费力就轻易得到一切，偏偏又装作低调亲和，实际上完全目中无人的虚伪家伙。
只要看他一眼，就能知道认出他是那种人。
感觉到我的眼神，他也朝我看过来。
他长得非常不错，若是我父亲看见，一定又是他口中“别人家的儿子”。他此刻微微扬着下巴，淡淡看着我，眼神看不出情绪。
大概季蕴这种迟钝的人也感觉到气氛不知为何有些微妙，掰开我的手，回头看了那人一眼，又转过头对我露出笑容：“这是我朋友，蒋戈。”
蒋戈这个名字听着就带着一种杀伐决断的狠劲儿，可能他父母就想要个心狠手辣的儿子。
我从心底就知道自己不喜欢这个人，但还是露出虚伪的笑容，朝他伸出手：“我叫李遇青。”
蒋戈看了我几秒，缓缓露出笑意，也伸出手握住我的手：“常听季蕴提起你。”
我也看了蒋戈几秒，脸上仍然带着笑容，缓缓松开手。
他以为自己是季蕴什么人？有资格听季蕴常常提起我？
季蕴完全看不出我脸上风平浪静，心里在想什么。他今天似乎心情不错，像以前一样，自己去替我推行里，然后另一手拍了拍我肩膀：“飞机餐不好吃吧？我带你去吃好的。”
我点点头，对他露出微笑。
蒋戈去取车，我这才知道，是蒋戈开车载季蕴来的。
蒋戈开的车看得出他确实出身显赫，他身上的西装也看得出他和季蕴一样，都是公司决策层，收入不菲。季蕴坐在副驾，和蒋戈说说笑笑。
我坐在后排，缓缓侧过脸，看见玻璃窗上反射出的自己。
眉眼阴郁，脸色阴沉。
第二章
吃饭的地方是蒋戈选的，一家精致的淮扬菜，装潢颇为写意，看得出花了大手笔。他选的小包，房间不大，但是意境幽深，菜一一上桌，也都是些云深雾绕的意境菜。
“青青喜欢淮扬菜，想不到你竟然记得。”季蕴今天一直心情不错，脸上笑容藏都藏不住，看蒋戈的眼神也是带着温柔。
我不是傻子。
从今天季蕴和蒋戈一起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秒钟起，我就知道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筷子在紫砂小坛子里恶狠狠地扒拉着，把里面方方正正的肉块戳成一快烂肉。
“你平时三句不离他，我想不记得都不行。”蒋戈状似开玩笑地说，眼睛朝我看过来，“听季蕴说你在国外读的经管，在哪所大学？”
我抬起头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勾了勾嘴角。
季蕴看我不说话，赶紧出来打圆场：“青青只是在外面随便读几年，锻炼锻炼语言，哪有在学校里学经管的，在公司里慢慢学就行了。”
“公司里？”蒋戈的语气微微扬起，朝季蕴看过去，眼神有点复杂。
季蕴轻咳一声，低下头又给我夹菜：“多吃点，你怎么现在瘦成这样？”
我把季蕴夹到我碗里的菜慢慢吃了，又抬起头看向季蕴：“我明天就去公司吧？什么都不懂，季蕴哥，你要多帮我啊。”
我伸出手，轻轻握住季蕴的手，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对他露出笑容。
季蕴看着我的脸，大约顿了两三秒，然后眼角慢慢带上笑意，似乎有欣慰，又有些不舍。他就这么看了我一会，然后点了点头，露出温柔的笑容：“嗯！”他微微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发，语气竟然有些落寞：“忽然发现你长大了，我怎么反而有点失落了。”
我看着季蕴的眼睛，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又夹了他最喜欢吃的菜给他：“季蕴哥你也多吃一点，这家菜馆味道还可以。”
大约是季蕴察觉到我的心情有好一点，原本在我和蒋戈之间有点紧张的他也慢慢放松下来，开始一会对我一会对蒋戈说说笑笑，聊着生意和家里的事情。
论相处的时间，蒋戈是没有资格和我比的。
我故意把话题只往李家和小时候引，蒋戈就面带微笑坐在我对面，看着我和季蕴聊得开心，只在季蕴和他说话的时候才微笑着回答几句。
“季蕴哥，汪妈现在血压还高不高，我在国外给她寄的保健品她吃了吗？我还给汪妈寄了不少护肤品，她用没用啊，她打电话和我说皱纹又多了。”
“你提到汪妈我真是要笑死了，汪妈把你寄给她的东西都当二手卖掉了，说要把钱攒下来给你娶媳妇。”
我闻言也是笑出声：“汪妈怎么一点都没变，看不见我娶媳妇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所以你要早点定下来，这次回来，多参加参加社交，别整天窝在房间里打游戏，眼睛都坏了。”
“我眼睛没事，每次体检都正常。”
“那也不能没日没夜地玩，前几天碰到嘉义和小妍，你回来了和他们打个招呼。”
“我过几天就和他们约吃饭，真没想到啊，嘉义居然真的追到小妍了，小妍可是一直做梦都要嫁给你啊。”
“别开玩笑，小妍就是一个妹妹。”
我和季蕴笑着聊天，眼睛若有似无地瞟向蒋戈，发现他没看季蕴，而是在看我。
他也发现我看他了，缓缓勾起一抹笑容，有点讽刺，还带点意味深长，似乎已经看穿我的示威，可又只当作是一个实力悬殊的无知挑战者，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
我的笑容僵了僵。
后面的饭吃得不咸不淡，还是蒋戈开车，送我和季蕴回季蕴家。季蕴先下车去后备箱帮我取行李，我正要开后座的门下车，忽然听见蒋戈的声音：“谢谢你，让我了解那么多季蕴以前的事。”
我已经开了车门，回过头看了蒋戈一眼，他好整以暇看着我，面上还带着得体的微笑。
我微微扬起下巴，勾起唇角：“别客气，这段时间，多谢你照顾季蕴了。”
“青青，下车吧。蒋戈多谢，你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