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央被问得脸色有些尴尬，但是眼神又朝陈陆脸上瞄了一眼：“这个……最近特别忙。”

三少还想问点什么，被一旁的陈陆打断：“有什么忙只能找他不能找我啊。”

三少脸色垮了下来：“还不是我哥，学人玩什么期货，结果被人坑了爆仓，本金血本无归，加上杠杆还倒欠几倍。把我爸气疯了。家里的流动资金都用来填他的债，公司最近压了一批货周转不开，想找蒋哥问问能不能做个人情暂时找个息金合适的过桥，两个月就够了。”三少说到这里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忽然看向我，“欸，对了，李氏下游不就是做信贷的。李少爷有没有门路啊。”

我有点尴尬，也不好直说我跟李氏早就没关系了，刚要开口，又被陈陆接淡淡过话去：“你家想要多少。”

三少报了个数。

陈陆听完拿过他的手机输了个号码：“你找这个人，他会帮你做。”

三少脸上露出笑意，做了个‘Yes Sir’的动作，喜滋滋道：“谢谢陆哥！”

蒋央这个狗腿子看他哥不在就凑到陈陆旁边：“陆哥，你现在不在家住，老爷子真没找你啊？”

陈陆嘲讽冷嗤一声，晃了晃手里的酒，没有说话。

蒋央一脸了然的样子，头枕在双手上，往沙发上一靠：“没事的陆哥，老爷子也就是暂时受的刺激太大了。老年人嘛，接受新鲜事物慢，不像我们。不过没关系的，老爷子就你一个儿子，家大业大也都是你的，他会想通的。孙子抱不上，还有外孙可以嘛。溆如姐就跟他亲生女儿一样。话说这么多年了，我们都走出来了，就溆如姐还放不下。听说前两天溆如姐的母亲又给她安排相亲了，我还打电话问了溆如姐，溆如姐说见到人了，挺不错的。我觉得溆如姐也该试试新人了。”蒋央絮絮叨叨说完，察觉到陈陆一直没说话，似乎想到什么，又重新坐好，小心地瞥了一眼陈陆的脸色，见陈陆面色如常，才稍稍松了口气的样子。

我听不懂他们说的走出来是什么事，但是应该和矽城蒋家、陆家、方家的人都有关。

陈陆用盛着冰块的酒杯在蒋央脑门上敲了敲，蒋央作势龇牙咧嘴地求饶：“陆哥我错了我错了。”

陈陆笑笑：“你哪儿错了。”

蒋央摸摸鼻子：“不该乱说话。”蒋央说完又小声嘀咕：“我也是为你们都好嘛，屿哥也不希望看溆如姐耽误这么多年。”

他声音虽小，但陈陆肯定还是听见了，陈陆这次没说话，只是垂下眼睫，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见气氛有些沉闷，三少提议大家活动活动，刚好后院划了一片场地，要去打篮球。

我被陈陆看了一眼，虽然不敢兴趣，但也只能跟上，打算等到了那边就在旁边当死鱼。

几个人也是临时起意，到了球场没有换的衣服，有几个就只能脱了衬衫赤膊，好在现在天气还没那么冷。

蒋央手里拿着篮球，在地上运了几个球，十分烧包地做了个假投篮的动作，转头看我坐在球场白线外的椅子上，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欸，李少爷，来凑个人头呗。”

我看了一眼蒋央手里的篮球，淡淡道：“不了，你们打吧。”

蒋央打量了我两眼，手里还托着球朝我走过来：“不是吧，出来玩还这么扫兴。说好了肯定不欺负你，下场吧。”说着，把球朝我丢了过来。

我用手将飞过来的球拨开，仍旧没有动。

“欸，你没完了是吧。“蒋央有些被我激怒了，“打个球而已，真以为有陆哥在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老几了。看不起我们？”

一旁的三少本来在压腿，蒋央的声音高起来，其他人的注意也被他吸引过来。

我不想一碰到这群人就起冲突，深吸了一口气，想息事宁人：“我真的不打篮球，和谁都不打。”

之前和我攀谈过两句的磷城青年明显是要巴结着蒋央，看着我皱了皱眉：“李少爷，我以前也和你是同一所高中的，你是高中篮球校队的，怎么现在说自己不打了。”

一下一下，喘息声很清晰。

一下一下，篮球落在场地的地板上，砸出碰撞的声音。

一下一下，篮球在柏油路上弹起又落下，然后滚下山崖。

“砰”一声，我下意识挥手，反手推开朝我的头砸过来的球，然后听见有人吃痛惊呼一声。

我回过神，看见蒋央捂着鼻子，脸颊都皱起来，松开手的时候才看见两行鼻血从他鼻子里流下来。

“李遇青，刚给你点好脸色你就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蒋央气急败坏，用手指着我，“别以为有陆哥就怎么样，你等着。”他掏出电话不知道给谁拨了电话，叽里咕噜估计又是指责我一通。

陈陆换完衣服姗姗来迟，看着球场这边混乱一片，也不知道发生什么，等走近看见蒋央脸上血迹，又看看一脸茫然的我。一旁三少早就添油加醋把事情说了一遍。

陈陆看了我几秒，见我低着头沉默，不知怎么，罕见地没有指责我。看蒋央张牙舞爪要找我打架，一把攥住蒋央衣领。

蒋央愣住，看着陈陆阴沉着脸色，憋了一肚子想告状的话也全都咽了回去：“陆、陆哥，这回不是我。”蒋央观察着陈陆脸色，慢慢露出有些震惊的神色，“不是吧陆哥，怎么你也护着他？你不是要来真的吧？”

“行了，一会让你哥来接你。”陈陆又看了看其他人，尤其是三少，“要是再有下次，你们就不用再来了。”

三少刚求陈陆办完事，此刻被陈陆说得讪讪，缩着脖子在一边不再说话。

陈陆没理蒋央一脸不可置信的神色，扯着我胳膊把我带回室内，有些狐疑看着我：“你怎么了？蒋央也没怎么你啊。”

我觉得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在耳中极其清晰。

我推开他的手，听见自己的声音好像有些遥远：“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陈陆还想说点什么，但是看我魂不守舍的样子，最终只是皱了皱眉，让别墅管家带我去休息。

别墅地下有个很大的温泉按摩泳池，说是泳池，其实只是修建成泳池的尺寸，里面的水温根本不适合游泳，更像个巨大的浴池。空旷的房间里面有人，光线极暗。

我换了衣服，腰上只系了一条浴巾，缓缓下水，靠在浴池边，扬起脖颈，望着屋顶反射的晃动水光。

像一张网。

又像气泡。

我张着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晃动的光影好像变成了水面，而我仰头看着昏暗的水面，感觉身体沉重，一点一点，慢慢地向深海滑落。

好像要窒息了，光线，声音，都变得遥远。

“喝酒还一个人来泡温泉。”

快睡着了，却听见耳边有人的声音。

有点严厉，有点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