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陆看我自己老神在在,一副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样子,勾了勾嘴角:“大少爷,你旧情人今天没来,是不是挺遗憾的?”

我对陈陆这种挖苦只觉得无聊,他明知道那天我和季蕴算是彻底撕破脸了。我太了解季蕴了,他表面上脾气比谁都好,其实比谁都固执。他已经放下面子去找过一次被我当着别人的面拒绝,绝对不可能再有第二次。就算是我跪着求他也不可能了。

陈陆看我沉着脸不说话,倒是识趣没有再逼我。只自己在一旁靠在窗边看着后院,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不一会,方溆洳来了。方溆洳今天穿了条低调的浅米色的丝绸长裙,显得身材玲珑有致。脸上带着一贯的得体笑容,看见房间里只有我和陈陆,温柔打招呼:“小陆,你带李公子来了。我就说嘛,磷城就这么大,你还有小戈,平时多和人走动一下,多交几个朋友,别总跟小时候一样,躲在小圈子里不出来。”

陈陆见了方溆洳,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又懂事又大度,上前张开手臂亲昵抱了抱方溆洳:“知道了,溆洳姐。你今天生日,就别唠叨我了。”陈陆看着方溆洳笑笑,眼睛里难得这么真诚的笑意,“溆洳姐,祝你生日快乐。”

方溆洳看着陈陆笑容,不知为何,脸上的笑容顿了顿,又缓缓扯开,比之前更加温柔,摸了摸陈陆的头发:“嗯,小陆都长大了。”

陈陆看着方溆洳,也笑了笑,缓缓松开手。

方溆洳又看向我,脸上仍是柔和笑意:“遇青,今天文兰有事没来。不过我看楼下也有你几个熟人。”方溆洳笑着歪了歪头,“怎么样?要不要下去和我一起去打招呼?”

我对方溆洳笑了笑:“溆洳姐,生日快乐。不用了,我就在这边喝点东西,今天不想应酬了。”

方溆洳虽然不在磷城住,但李家的事多少也知道,自然善解人意地不会勉强我,只是叮嘱了宅子里的服务生几句,让人注意照顾好我。又和陈陆说了几句硝城这边的人名,应该都是他们的老相识,尽管陈陆不乐意,但也还是被方溆洳拉着下楼应酬去了。

陈陆一走,瞬间世界都清净了。

我关上门,不由松了口气。我其实很厌烦这种社交场合,本来来的人能有三分真情实意就不错了。我又不是主角,更是磷城里臭名昭著家道中落的纨绔子弟,来这种场合就和上刑一样。

我随便拿了点刚才服务生送进来的冷餐吃了几口,也觉得无聊,套房里有影音设备,我开了个不知名的肥皂剧看,拿着饮料到窗边看看后院的人。

大概是因为方溆洳过去了,后院里比刚才热闹许多。虽然现在这种天气,晚上有点凉了,但是还是有女孩不怕冷地穿着清凉的小礼服和人一边跳舞一边不知聊着什么传来阵阵笑声。

方溆洳的生日会确实是个上流社会大小姐的聚会的样子。来的都是有头有脸又年轻的男男女女,大部分都是老相识,节目又安排周到,所以气氛熟稔热闹得很。加上方溆洳人缘极好,谁都要给她几分面子,气氛比我参加过的酒会都要好。

不过我比较想不明白的是,陈陆来就来,带上我干什么?

我正疑惑,听见有人推门进来,回过头,竟然是林殊。他在这里干什么?我可不记得他和方溆洳有什么关系。

林殊今天也穿了件正式的三件套西装,他脸蛋长得清秀,穿上这种正式的西装总有种稚气感。他看见我在房间里,却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反倒定定看着我,一双水汪汪的杏核眼闪着亮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皱了皱眉头,觉得流年不利。把酒杯放在桌上,我起身想走,换个房间。

“遇青哥,干嘛看见我就走?”

林殊好死不死就站在门口,我要出门不得不越过他,他一伸手,抵着门,眼睛眯着看我,一副不想就让我这么轻轻松松走了的样子。

见过犯贱的,但是我从来都没见过像林殊这种上赶着一遍一遍犯贱的。

我舔了舔嘴角,眼神不耐烦地扫向他。

林殊看见我的眼神,喉结动了动,又露出专门用来骗人的青涩笑容来:“遇青哥,这几天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都不接?我本来没想来的,是看到宾客名单里有你,才刻意发了拜帖给方小姐的。”

“哦,有事么?”林殊这句话没撒谎,他确实这两天不知道抽什么风,给我打了不知道多少个电话,只要我看手机,就一定有他的未接来电。改天我真应该问问林宗承,他们林家基因里是不是有什么缺陷,能产出林殊这种偏执狂神经病。

林殊看我连敷衍的解释都懒得给他一个,也不生气,仍然是笑盈盈的:“遇青哥,你现在就一个打工的工作。父亲给你安排的房子你也不住,还要和两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住在棚户区。我也是很担心你的情况。你看,你和季蕴哥都翻脸了,这下更没地方去了。父亲最近刚给我买了两套房子,就在市中心,我看了下,离你现在工作的地方不远。不如你和我过去住吧?哦,对,关于你现在那份工作,听说公司已经是陈陆的了。我想,与其在陈陆那里上班,还不如回承赫。当然,你放心,我一定会和父亲好好为你求情的。”

林殊笑眯眯看着我,我听着听着,也露出一脸笑容看着他。

“你说完了?”我猜我笑得肯定是假得不行了。

林殊看着我一脸假笑,但还是笑盈盈:“嗯,说完了。”

“滚。”我敛去了脸上的笑意,冷冷看着他。

林殊的笑容一滞,但下一秒就笑得更灿烂了:“遇青哥,你怎么每次都敬酒不吃吃罚酒呢。”

“你想要的不是都有了么?要是担心我去林家和你争家产,大可不必。我又不姓林,你还是把心思放在怎么把林家那群亲戚搞定再说吧。”

林殊刚回林家的时候,可是个入了狼窝的小白羊,没被林家那群各怀鬼胎的心思搞死已经算他命大了。他现在不急着把林家的地盘看住了,天天和我过不去,是不是有病?

林殊勾了勾嘴角,眼睛里竟然带了丝嘲讽:“你还以为我是那个被人欺负被人陷害的乡下小子?林家的人,你觉得现在还有谁能来和我争?”

我怔了怔,看着林殊有些阴郁的眼神,想起曾经的林殊。小时候的林殊确实是只小白兔,没见过世面,又胆小自卑,被林宗承领回林家,他一个乡下小孩在林家那样家大业大的豪奢家族里面,被人看不起也是正常的。林家的那一干亲戚,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不光是与林殊同辈那些小孩,连长一辈的都看着林宗承手里攥着的家产垂涎三尺。

林殊当年在林家也是没少挨欺负的,林家和我年龄相仿的几个小孩是怎么整他的我也略知一二。欺负打骂自然不用提,栽赃陷害也是家常便饭。林殊今天能长歪成这样,只能说林家从根上就没长出过好苗子。

林殊年纪大一点之后,来李家不像小时候那么频繁, 林家内部的关系我也懒得关心,到现在,林家里面还有谁有意和林殊争家产,我确实不太了解了。

我瞥了他一眼,无所谓道:“那不是更好,林大少爷,你也算得偿所愿。为什么还跟我没完没了?”

林殊看着我,一双大眼黑漆漆的:“林家的账凡是欠我的,我都一笔一笔讨回来了。你的账,我才刚开始和你算呢。”

我忍不住笑了:“你和我有什么账?”

林殊抿了抿唇,不知道为什么,听了我的话好像更生气了,胸口都起伏起来,好像我这句话是那里戳到了他的痛点,让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我看着林殊一副气愤不平的样子,仔细回忆自己到底对这个从小就扭曲得不行的“弟弟”做过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想来想去,其实无非就是耍耍他,逗逗他,把他当个新鲜玩具欺负一下。不过是看对他好一点的时候他红着眼眶乖巧听话的样子好玩,欺负他的时候又看他一边忍耐一边讨好觉得有趣,想看看他怎么才会对我发火或者反抗而已。不过后来我年纪大一点,再加上他总是逆来顺受,渐渐觉得他没意思了,不好玩了,也就不怎么理他了,大部分时间都是看都不看他一眼。林家那帮豺狼虎豹我也没见他赶尽杀绝,我上哪里和他建立什么血海深仇,能让他像条狗一样咬着不放呢。

林殊眼睛气得微微长大,然后又眯起啦,脸颊也鼓起来,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能看得出他被气得不轻。

我看他那副气得半死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觉得简直大快人心,忍不住勾起嘴角露出轻蔑笑意,一把推开他,手放到把手上就要开门。

只是门还未拉动,我的手就被人大力握住,人也被人压着肩膀顶到门上。

“你干什么!”我挣扎一下,居然没挣脱,有点意外林殊这种弱鸡能有这把力气。

我回头看见林殊表情,他眼神很是阴郁。

我怔了怔,我还从没看过林殊这种眼神。

“遇青哥,你怎么能忘了。”他语气低沉,直直看着我。

我确实有些茫然,甚至还仔细回想了自己做过的事情,最过分也只是高一那年我骗他说要给他看好东西,把他偏到家里的地下的影音室反锁起来,给他放了几个小时的情/色片投影,却把遥控器拿走。后来这件事被林宗成发现了,林宗成把他打了一顿。但是我记得那件事之后,他表现也没什么异常,不像受了这么大刺激,能一过许多年都不放过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