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1 / 1)

十六年 柳若松方思宁 2325 字 7个月前

柳若松额头抵在茶几上,深深地喘息两声,但还是想哭。他清瘦的脊骨在衬衫下弯折出一个可怖的弧度,像是要刺破血肉突出来。

太疼了,他想。

在外面的时候察觉不出什么来,可一回到宿舍里,柳若松就像是终于打开了那扇闸门,打心眼里想起了某种事实一样。

这间屋子里处处都有傅延的痕迹,他回来的次数不多,但每次都足够深刻。

柳若松无力从这个环境里逃脱出去,就只能被迫接受回忆的冲刷从酒柜上的检测器始,到上次傅延帮他修过的窗帘滑盒,桩桩件件涌上来时都像是一把剔骨钢梳,能活生生从他身上刷下去一层带皮的血肉。

柳若松咽下去一口酸咸的眼泪,紧接着从内而外涌上一股恶心来,他单手环住自己,吃力地从兜里掏出那个之前被他一直忽视的小机器来。

行动记录仪的外壳碎了一大半,柳若松用拇指抚了一下漆面,被尖锐的断口划出了一点细碎的伤口。

傅延的东西一向精管得很细致,很少有这样狼狈的时候,柳若松看着那枚记录仪,看着看着不知为何突然笑了笑,然后抽了张纸巾,把上面的灰土和血迹一点点擦干净。

他脸上还带着泪痕,于是连带着那点笑意都有些惨烈,但柳若松浑然不觉,他哭过一场,又将那小东西擦干净了,这才像是终于醒过了神来,动作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柳若松走到墙边,将行动仪上的输出接口连接在墙上的电视屏幕后,按了下开机键。

待机的电视屏幕闪烁了一下,很快显露出清晰的影像来。

记录仪应该佩戴在傅延身上,于是柳若松没看到傅延的脸,只能看到飞速掠过的景象。

废弃大楼内危机四伏,柳若松逼着自己往下看,但记录仪不知道被傅延带在什么地方,哪怕是行动最激烈的时候,也很少会拍到他本人,只有视频过半的时候,傅延似乎是低头看了一眼,镜头拍到了他的左腿,一块尖锐的金属板从他左腿的膝盖骨里横穿而过,流出来的血几乎把他整条小腿都浸透了。

柳若松莫名地觉得头晕,他扶着身边的墙往下滑,眼见着傅延被逼近一个死角里,然后层层叠叠数不清的丧尸扑上来,跟他在S市高铁站见到的没有两样。

他下意识抽了口气,可氧气却像是没进入他的胸腔,柳若松眼前骤然泛起一阵黑雾,他缺氧似地滑坐在地上,眼前闪过几块红蓝相间的色斑。

柳若松的意识短暂地丧失了片刻,等到再回笼的时候,他听见傅延在跟他说话。

“……就是为了你以后还能去喜欢的地方拍照。”

傅延的声音平缓,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情绪,柳若松整个人猛然一惊,顾不得浑身难受,强行睁开眼向旁边看去。

傅延没发现他的不对劲,他侧对着柳若松站在火堆边,刚往火里丢了两根干柴,目光落在远处,似乎是在看天地交接的那一线。

柳若松懵了。

他整个人现在如坠云雾,脑子里两辈子截然不同的记忆交杂在一起,撞得他头疼。

柳若松冥冥中反应过来什么,但之前那种仿佛抽筋剜肉一样的痛感还存留在他身体里,于是他痛苦地抽了口凉气,伸手去拉傅延的手。

傅延很快发现了他的反常,忙接住他的手,反身半跪在他的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

“怎么了?”傅延问。

柳若松说不出话来,他猛然握住了傅延的肩膀,十指痉挛似地收紧,深深陷在了衣料里。

傅延被他扑得一个踉跄,向后倒在草地上,用手肘支了下地面稳住了身体。

“做噩梦了吗?”傅延担心地问。

柳若松艰难地摇了摇头,他面对面跪坐在傅延身上,右手松开他的衣服,迟疑地向下摸了摸,摸到傅延左腿的膝盖上。

“……疼不疼啊?”柳若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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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没想到这一章居然卡在中元节了……这完全是个巧合【亲妈心虚.jpg】

第52章 “十分欢迎,战友。”

傅延满眼震惊。

“上辈子”的傅上校拖着一条残腿陷落在丧尸潮内,尸骨无存。可这辈子他全须全尾,连坠机都没伤到左腿,柳若松哪都不碰,只单单在乎他这里,傅延没法骗自己这是巧合。

柳若松还不怎么清醒的模样,他分不清今夕何夕,脑子里的记忆乱七八糟地搅在一起,混乱不堪。

他认出了眼前的傅延是活的,却又像是怕碰疼了他,手掌极轻地覆在他腿上,连摸都不敢用力。

柳若松的体温透过布料传递过来,傅延看着他,莫名觉得这辈子完好无损的膝盖也真的从内到外泛出骨骼碎裂的幻觉痛来。

“我都看见了。”柳若松这次没有掉眼泪,他身子躬得像一只虾米,额头抵在傅延的肩膀上,声音呜咽不清,像是已经痛到了极点。他窒息一样艰难地抽了口凉气,又重复道:“……我都看见了。”

柳若松突然反常,闹出来的动静不小,睡在车里的贺棠被外面的声音惊醒,八卦一样地按下车窗想要围观,可惜刚探出个脑袋就被贺枫从后面拽了回去。

“看什么。”贺枫说:“那么爱看热闹?”

身边有了别的动静,傅延这才猛然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一把搂住他的肩膀把他按在怀里,用手抹掉他鬓角的冷汗。

他不想把柳若松留在这给人围观,干脆一弯腰把他整个人打横抱起来,转身往营地相反的水边走。

柳若松还惦记他的腿,下意识要挣扎,被傅延搂得更紧了。

“没事。”傅延说:“早不疼了。”

傅延没法昧着良心说“那些都是假的”、“你做了个噩梦”之类哄骗的话,于是他只能抱着柳若松坐在水边的岸上,一遍遍跟他说那都过去了。

柳若松头疼,人也糊涂,他太阳穴突突地跳,像是被人丢进滚筒洗衣机里搅过一样,浑身上下都打成了一团浆糊,只剩下本能下攥着傅延不撒手的力气。

他暂时还没想明白怎么傅延上一秒死了下一秒又活了,但隐隐约约反应过来,自己是“重来”了一遍。

失而复得,后怕痛苦和狂喜庆幸犹如两根截然相反的绳索,差点把他整个人撕成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