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1 / 1)

十六年 柳若松方思宁 2365 字 7个月前

“……是我杀的她。”贺枫说:“我亲手把她杀了。”

邵秋猛然一愣。

他几乎是瞬间看向了贺枫的手,却见他右手掌心里有一道长长的伤痕,横贯了整个掌心,那道伤口很深,包扎后仍在渗血,在雪白的纱布上洇出长长的一条。

贺枫的动作牵扯到了这道伤口,有缓慢尖锐的痛从神经处传回他的大脑,正如他划伤自己时一样。

他一闭上眼,眼前依旧是贺棠死时候的模样。

年轻的军官温柔且悲伤地看着他,没有挣扎,也没有怨恨,只是最后艰难地冲着贺枫伸出手,抹掉了他的一点眼泪。

贺枫当时脑子一片空白,他能感觉到身后有人拼死在撕扯他,可是贺棠紧紧地攥着他的手腕,于是他也没有松手。

邵秋仿佛晴天霹雳,他猜到了贺棠可能遭遇不测,但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答案。

他花了一点时间,才艰难地找回自己的语言系统。

“怎么……”

“女性军人被俘后自杀,你说是为什么。”贺枫反问了一句,却也没指望邵秋回答。他抬起胳膊遮在眼前,艰难地抽了口气。他的嗓子已经哑了,每说一句话都得停顿两秒才能继续:“乔·艾登失去了艾琳就是他妹妹培养皿,所以本来想用棠棠来代替。”

“什么意思?”邵秋愣住了:“培养皿不是特殊体质的人吗?”

“不是。”贺枫终于睁开眼睛,他憔悴而瘦弱,眼白里爬满了红血丝,但眼神颇亮,有种莫名违和感:“我本来不应该活着,但我今天之所以还在这跟你说话,就是因为我还有不得不说出来的事。”

第107章 “我害怕。”

从发觉自己落到乔·艾登手里的那一刻,贺枫就知道没法善了了。

乔·艾登为人偏执,情绪上头了顾头不顾尾,他才不管会不会被后面的追兵追到,他只是固执地要达成自己的目标。

为此,他干出什么都不奇怪。

因为艾琳,因为他夭折的孩子,所以他对贺棠有一种异样的移情,他被迫失去了自己的妹妹,就一定要把贺棠塑造成贺枫的“夏娃”。

兄妹俩身陷囹圄,身上的芯片被人挖走,又不知道自己被带往了什么地方,几乎是两眼一抹黑,连外面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贺枫拖着一条残腿,饶是确信傅延不会丢下他们不管,心里也还是直打鼓。

乔·艾登这个人说一不二,说做什么就要立刻动手,贺枫跟他周旋了不过区区二十分钟,乔·艾登就像是失去了耐心,用通讯叫来了两个雇佣兵,要把贺棠从他身边扯开。

“放开她!”贺枫死死地拉住了贺棠的胳膊,像是一头护崽的孤狼:“你就算想要我俩生个代替品给你,也没有这么着急的!”

贺枫的本意是拖延一阵,能拖多久是多久,说不定就能有转机。

他本打算假意迎合,然后接着要办事儿的由头把这些人都支出去,然后再慢慢想想办法。谁知乔·艾登压根不吃这一套,他好像毫无“两情相悦”和“自愿”的概念,笑眯眯地打量了贺枫一会儿,挥挥手,让人硬是把他俩人扯开了。

贺枫急切地追了一步,腿上的伤口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却一时力有不及,被两个雇佣兵一左一右地按住了。

乔·艾登换了母语说了句什么,就见雇佣兵从兜里掏出一根没标签的针剂来。

那管针剂里装了大半的不明液体,看起来比药水浓稠一点,微微泛着一点光泽,看起来极其不详。

贺棠瞳孔一缩,剧烈挣扎起来。

“我同意还不行吗!”贺枫牙都恨不得咬碎了:“你”

然而他说话晚了一步,那雇佣兵动作奇快,也不找什么静脉血管的东西,拔了针头管套就往贺棠侧颈扎去,把那管药水推进了她的身体里。

贺棠呼吸猛然一滞,登时浑身冰凉。

玻璃幕墙后,乔·艾登闲庭信步般地走近了,他在玻璃上呵了口热气,然后调笑似地在上面画了个桃心。

“你妹妹是愿意为你的,我看得出来,她心好软,就像艾琳爱我一样爱你。”乔·艾登说:“那现在就剩你了你之前也不同意我的观点,那现在就你来选,看看到底是背叛神,还是背叛你妹妹。”

乔·艾登说着挥了挥手,钳制着他们俩的几个雇佣兵同时松开手,却没离开,而是走远了一些,站到了房间角落去。

那管药水里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不过短短十几秒的功夫,贺棠整个人就近乎瘫软在地。她胸膛剧烈地喘息着,身体痉挛地蜷缩在一起,呼吸里都带着寒气。

贺枫踉跄着爬到她旁边,红着眼圈搂紧她的肩膀,叫她的名字。

贺棠能清楚地感受到有什么东西进入了她的身体,她像是被人凭空打了一管冰碴子,浑身上下的血液都要被冻住了。她甚至觉得有细细密密的虫子正在她皮肤下血管里爬行而过,又痒又疼,几乎要把她磨疯了。

在这一刻,什么成熟稳重冷静克制都没用了,贺棠只觉得打心眼里泛上一股恐慌来。如果此时此刻只有她一个人,她或许能硬抗过去,可因为贺枫在这,所以那股恐慌愈演愈烈,越发没法克制。

贺棠只觉得她浑身上下的血液肌肉都要被冻住了,她颤巍巍地呼出一口寒气,神智也不大清醒了,仿佛回到了六岁时要跟贺枫分开睡的那天晚上,死死攥着他胸口的衣料,发出绵羊一样的轻哼。

“哥……”贺棠哽咽着小声说:“我害怕。”

贺枫心都要碎了。

“你最好快一点。”乔·艾登说:“我可不确定那些人什么时候会追上来哦。”

“……如果照你说得做,她就会好吗?”贺枫哑着嗓子问。

“嗯哼。”乔·艾登挑了挑眉,说道:“会哦。”

贺枫整个人像是被凭空撕碎了他忽然想起贺棠出生第三天的时候,他爸爸妈妈把他抱到贺棠的小床边上,然后抓着他的手去摇贺棠的床头铃。

“以后枫枫就有妹妹了。”爸爸和妈妈笑眯眯地看着他,说道:“以后要做个好哥哥啊。”

床头的铃铛叮铃铃地响,睡梦中的贺棠被这声音惊动,挥舞着小胳膊小短腿醒了过来,扁扁嘴就要哭。

她长得那么小,软绵绵的像是个小笼包成精,贺枫总觉得一口气吹大了都能把她吹跑,于是屏住了呼吸,愣是大气不敢出,紧张地捏住了床栏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