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记得自己那一夜怎么熬过,她只记得自己在心里把简父的那句话重复了好多遍
命运啊命运,这该死的命运。
又过了半个多月,林昭昭再次见到了江景儒。
她终于明白江景儒的颓唐从何而来,看着江景儒的目光带了淡淡的复杂。
江景儒同样注意到她目光的变化,他有些摸不清头脑,却也不打算细究。
“早上好呀。”林昭昭突然灿笑着与他问好。
江景儒没头没脑地回了句好。
他觉得该说些什么来打破尴尬,否则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明明没有再来探望的打算,却鬼迷心窍地再一次来到医院。
“两次见你都是一个人,你家里人呢?”
林昭昭的笑容淡了几分。
她玩着自己的手指,声音没有平时总是昂扬的情绪。
“我没有家人,他们都死了。”
幼年丧母,后来父亲把她丢在外婆的门前,她不知道那个生物学上的父亲现况如何,总归和死了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在外婆去世以后,她就没有任何亲人了。
江景儒懊恼自己总找错话题,他们之间,好像总是在彼此道歉。
女孩看上去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他又得想新的话题。
“你的项链,很好看。”
其实那不是一个多独特的项链,很普通的三叶草形状,大街上随处可见,非要说特别之处的话,应该是链绳编织的花样没见过,制作的人应该用了心思。
林昭昭拿起项链看了看,笑得很甜:“你很有眼光嘛,这个是我外婆送我的,她特意去寺庙求来的。”
“求的什么?无病无灾?”
“不,”林昭昭神秘地摇摇头,“外婆求的是”
“希望我的昭昭,能拥有无悔无憾的人生。”
外婆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回荡,林昭昭相信外婆没有离开过,所以她没有删去外婆的电话,也没有给她销号。
在难过的时候,开心的时候,孤单的时候,委屈的时候。
打给外婆,她还是个有家的孩子。
在那之后,江景儒又来了几次,每一次她都如此活泼开朗,好像在女孩的人生里永远没有悲伤两个字。
在第七次见面,他们交换了彼此的名字。
有一次江景儒工作的餐馆有人闹事,店铺被砸了小一半,他作为领班被老板暴怒大骂,还扣了半个月的工资。
江景儒感到非常非常疲惫,但和林昭昭约好了要见面,他还是拖着麻木的身子去了医院。
路上见到有人支摊卖冰糖葫芦,江景儒想起上次林昭昭说想吃,他问过林昭昭的主治医生,得到吃一点也没关系的答复,江景儒买了一根带走。
来到医院,病房黑漆漆的,他轻轻唤着林昭昭的名字。
没有人应答。
江景儒的呼吸停滞,落针可闻的病房里,他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他不知道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走进房间,简芸依然安静地睡着,而身边的病床整齐,像从没有人在那里出现过,那个活泼明媚的身影,仿佛只是他的一场幻觉。
“林昭昭。”
他不甘心地又念了一遍她的名字。
依然没有人回答。
心脏某处很短暂的痛了一下。
灯突然亮起,他的身体一重,有人趴在他背上。
耳边响起轻快狡黠的声音。
“嘿!吓到你啦!”
林昭昭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人紧紧地抱住。
他的呼吸粗重,心脏漏的那一拍被补上,林昭昭有些茫然无措,半晌后抬起手,在他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他们在这个夜晚因为一个玩笑相拥很久,不带任何的旖旎,只是两个孤独的人相互依偎着取暖,透过疲惫的,残破的躯壳看见彼此千疮百孔的心。
原来我们是同类啊。
我们如此害怕失去。
林昭昭还在一下一下地拍着,像母亲哄孩子那样安慰他。
过了很久,江景儒主动推开半步。
“对不起。”他道歉,“我失态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冲动,只是在那一秒,父母去世的那个夜晚仿佛重来,他难以忍受,他无法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