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露僵站在原地,满脸下滑的水渍,前额的发丝顺着水珠挤在一起,眼睛里沾了水也依旧张着,像泪雾缠在眶内。
她不知什么情绪在眼中凝结。也许是一股空荡的漩涡。但她还没做好准备掉下去,她还在悬崖口吊着。
舒姝拉过她的手,背上她的包去结账。
她跟着走,前方仿佛是一片虚空。耳朵里没有了周边的声响。她沉浸在自己的悬崖边。
“别往坏处想,找沈云桥问清楚,也许不是他的意思。”
时露踩到一颗石子,趔趄了下。
舒姝连忙去扶,绷唇看她,知晓这句劝慰基本没什么可信度,谁都知晓苏言在这其中只不过是起到配角作用。当初找上门的人才是主导作用。
走到红绿灯路口,她又抓紧舒姝的手,认真的问:“你说他是真心多一些,还是报复多一些?”
舒姝看着对面的灯色叹息:“这个你得亲自去问他,要不你先打个电话?”
她犹豫着,突然摇头:“我今天不想回家了,我先好好想想。”
两人走到一处公园,时露停住脚步,望着一群围在一起跳交际舞的老年人。她昨天经过的时候,还曾幻想与他这样度过老年。她会想到他跳交际舞其实会比她更出色,他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举着她的手,让她转到他怀里。
舒姝站在一旁回复秦颂贤消息。一个小时前只说有个老朋友饭局,并问她是不是和时露在一起。之后就没了消息。
舒姝见对方不回,干脆把手机调了静音,将时露带回了家。两人在沙发上坐了许久,舒姝见她抱膝侧头靠着,也不说话,整个人像陷入了长久的思索之中。
舒姝转头望她,“我知道你现在很难接受,你应该去找他问清楚。这个时候你不能怂,也不能逃避。”
时露像没听见她的话,突然坐直,胡乱抓着两侧鬓发,心烦意乱道:“不是,都过了八年啊,居然还能耐下心来报复我,要不要这么记仇!”
“好,要说报复,之前他那些操作,把我折磨的够呛,还不够他爽的?还非骗我结婚!到底安的什么心!”她怒气喷涌,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拳打脚踢一把空气,把抱枕狠狠从脚下一扔,“混蛋,心眼小到没边了!”
等发泄完之后,她又开始无力的躺在沙发上,目不转睛看着头顶炽光灯,沉默许久。
突然眼角滑下一滴泪来,声音冷静又充满嘲讽:
“八年前我们假装女同骗他,自以为足够心机的把他骗倒,八年后我被另一对真正的女同骗的团团转。”她笑出声来,“太可笑了。”
舒姝看着她,不知说什么。又听她喃喃自语:
“是我太高估自己了,只怪自己一开始太自信,才着了他的道。我只是没想到他有耐心布这样一个局,真的,他从不是在这种事上肯花心思的人。不得不说,他找了一个绝佳拍档,要不是苏言演的真,我早就怀疑了。我猜......”
她突然长嘘一口气,“他想让我在爱上他之后,彻底甩掉我,让我更加痛苦。这才是他报复的最终目的。”
舒姝感到一阵气闷,但面上还是宽慰:“其实照目前情势来看,他的目的还不明朗,你们还是有沟通空间的。不要急于下定论。”
白炽光在她眼里氤氲,渐渐刺目,她扬起手,以手指将光线遮住眼睛,指缝里看光。
“我其实没什么资格怨恨他,我对他的利用一点不比他少。只是觉得他技高一筹,而我输得彻彻底底。我还是爱上了他。”
“八年前不算爱吗?”
“那时懂得什么是爱,小儿科的青春疼痛爱情,只会天马行空的做.爱罢了。”
秦颂贤回来时,时露睡在沙发上,白炽光关了,只余落地灯的一片昏黄。他双眼疑惑看向来迎的舒姝,低声询问缘由。又说今天的饭局沈云桥也去了。
“你早就知道真相了吧?”舒姝冷眼质问他。
秦颂贤连忙将她拉进房间,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我错了。但这件事不能怨我,你也得体谅我夹在中间为难的苦恼是不是?”
舒姝看到手机上有沈云桥的来电,立即挂断。接着是秦颂贤的手机响了。
秦颂贤看着舒姝,笑着将手机扔到了角落。
“这事闹的。”舒姝烦躁叹息一声,“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我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所以那该死的协议就是废纸一张了。”
秦颂贤摇头,“还不是哦,道德意外不在法律条款里,除非有特殊说明。”
舒姝气从中来,环胸冷笑:“你放屁,净在这忽悠我,这婚还不能离了?”
秦颂贤皱眉:“你这人怎么张口闭口就劝人离婚呢,劝和不劝分的道理不懂吗?”
“我不懂,我只知道这狗男人够心机的,布这么一大坑等着人跳进去,还永远出不去,怎么的,由他搓圆捏扁吗?”
秦颂贤冷哼出声:“那八年前你和时露演戏骗云桥的事就能一笔勾销了?你知不知道当时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不吃饭不睡觉,都快得抑郁症了。”
舒姝嗤道:“你在讲什么天方夜谭,男人失个恋就得抑郁症?”
“当时他爸病重,得了癌症,双重打击难道不能得个抑郁?”
舒姝一噎,说不出话来。
时露睁眼时已经是天亮。
陌生的环境让她想起昨晚的事,脑中又是一片麻木,心中如同缠绕着一片荆棘藤蔓。
舒姝从厨房端出来一碗热面,放在茶几上,劝她吃早餐。这个时候秦颂贤从卧室里打着领带走出来。
时露平静望向他,“秦律师,我想让你帮我办一件事。”
舒姝此时已经有不好的预感,连忙把面碗朝时露那边推,“先吃完再说吧。”
时露拉下薄被,站起身,走向秦颂贤,“我想让你帮我拟一份离婚协议书。”
“没必要这么决绝吧时露,何况他为你费了这么多心思......”
时露淡淡一笑:“确实费了不少心思,难怪我觉得他之前那么别扭,忽冷忽热阴阳怪气的,是心里还憋着一股子气呢。是我欠他的,我其实早该知道,他不可能会轻易放过我。你跟他说一声,八年前是我对不住他,现在仇也报痛快了,该收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