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几乎没怎么吃,此刻感觉到饿,又走去冰箱,打开一瞧,只剩下一点鸡蛋和水果。
她咬了一口苹果,盘腿坐在沙发边,心不在焉看着不断闪动的电视屏,脑中回想着那一句,“我们的事以后再说”,几乎那一刹那,她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划到与沈云桥的对话框,开始敲字。
【你真想要报复我】又撤回去,重新敲,【我都说了没骗你,你想追责我也没办法】,又撤了。
盯着屏幕两分钟,视线不自觉落在茶几的药袋子上,又开始敲,【你今天演戏是不是过头了,为什么咬我,故意的吗】
又全部撤掉,最终把手机扔去沙发一边,跑去房间翻找了一圈,在抽屉里看到烟盒的瞬间,如临救星般含上一支。
点燃,深吸,重重吐出一口烟雾。
窗外又下雪了,雪变得越来越绵密,轻拍在窗上。她走到飘窗边坐上去,顺着雪的走势愣愣看着城市霓虹,长长的车流。
嘴角的痛感越来越钝,吻的感官记忆却越来越清晰。
她忍不住再次摸上了嘴唇,一遍又一遍的描绘,就像他当时用舌头在描绘一样。
整张唇似乎又开始发烫,燥意也不住涌动,涌得难以入眠。
夜半辗转反侧许久,她又去冰箱里找酒,冷藏层的旮旯里都找遍了,两手空空出来,一看时间已经是三点半,便坐在床头,按了台灯,枯等天明。
天蒙蒙亮的时候,她感觉喉咙有些痒,身子发冷,又躺下了床。
直到下午一点多才又艰难醒来,有些头晕口渴,微微的低烧,她毫不在意的起身,裹着一层薄毯去厨房烧水,一边拿起手机收看消息。
舒姝联络了几个紧急预约咨询的客户,报了对方咨询时间,有些客户白天要上班,只能下班后来,一般这个时候在六点到九点之间。
时露上下浏览一下表格,确认之后发给舒姝。退出又发现一个未读消息。
沈云桥上午九点多发来的:【起来了吗】
时露多看了一眼,轻蹙起眉,没回复。但一想到他与苏言的进展,忍不住又在对话框里敲起了字。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对方没回,十分钟后打了语音电话过来。
时露一愣,还是接了,轻轻喂了一声。
“嗓子怎么了?”电话那头问。
“有点着凉,没什么大事。”
沈云桥又问:“家里有药吗?”
时露抑制住想咳的欲望,不打算回答这个边缘问题,直接问:“你那边怎么样?她什么态度?”
“只是哭闹了一下,没打算告诉双方家长让他们担心。”沈云桥声音似乎有些疲惫,“她很固执,觉得自己能解决好,不肯分手。”
时露其实理解苏言的处境。
青梅竹马,相恋多年,婚期都提上了日程,哪能说分就分,必定是要经历一段反复纠缠争吵的过渡阶段,才会在最终的倦怠煎熬中做出最无奈的决定。
这个年,他们注定过不轻松。
“那不然等过完年看看情况再定下一步计划?”她还是没忍住,轻微咳嗽了一声。
对方回:“嗯。”
挂完电话,时露胡乱吃了点退烧药,晚上五点出发去了工作室。
晚上七点有一位预约客户,她必须提早抵达准备。
舒姝与时露虽是合开的,但主要推行业务的区域还是时露负责,舒姝只担任前期接待和后期客户维护。
沈云桥虽然砸重金绑定了他的 VIP 专属服务,但由于进展太慢,导致现在工作室进入了稍稍尴尬的停滞状态。
这些零碎的小咨询即便是蚊子肉苍蝇腿,还是能接则接。
八点半时,两个咨询终于结束,时露的额温稍高了些,咳嗽也越来越重,舒姝提议送她去医院,被她拒绝。
她不喜欢医院,甚至说得上是痛恨。
少年时期生了一场病,仅仅只是发烧,却住了两个月的院,折磨不止在身体,更多的是心理上。那一次,她真真正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实验小白鼠。
发烧总是反复,却总查不到病因。她躺在病床上,每天看到的场景是张凤故作平静的踱步,她总是双手环胸,紧抿双唇,神色严肃的站在病房门口张望医生办公室的方向,等瞧见想见的身影,几乎迫不及待的喊出声,追了上去。
于是,小白鼠的人生开始了。一系列令人折磨的检查接踵而至,白大褂们戴着口罩,双目森森而不耐,带着催促,手中拿着尖锐的即将侵入身体的器械,自然不会顾及一个病人的恐惧与颤抖,更甚或嘲讽一番她对疼痛不耐受产生的哀嚎。
随之而来的便是更换药物治疗,这个抗生素用三天,发烧继续反复,又因药物副作用造成昏厥、皮肤痒肿、嗜睡,于是再换下一款更高级的抗生素,务必更贵更强效。
发烧还在反复,次次高烧。如此循环两个月后,医生也没辙了,她居然自告奋勇,开始跟医生自荐药物治疗,侥幸症状减轻后,医院又以床位紧张催促出院。
懵懂的时露害怕的问张凤,“妈妈,我还没好呢,万一再发烧怎么办?他们根本没查出我什么病,我会不会被烧死?”
张凤说:“没办法,医生说了算。”
急匆匆收拾出院后,她开始对白衣天使这个词嗤之以鼻,穿白衣的不是天使,只是冷冰冰的实验者。
病患只是他们手下随时可弃的小白鼠罢了。
时露的体质从那次出院之后开始变差,先是心惊胆战的害怕病情反复,又跑去看中医,没再复发后一颗心仍然没落地,因为此后每三天都要生个小病,以至于休学调养了一年才恢复平稳,但已经和同龄人不可相提并论,体能测试总是不合格,尤不能耐受这冰冷寒冬。
她又去药店转了转,询问药师,拿了退烧和止咳的药,准备再加量着吃。她拎着药袋子强撑着在冰天雪地里走回了家。
雪在黎明的时候就停了,路上的积雪还没化,正是最冷的时候,行人的步子放慢,怕被冰滑倒。一辆辆的车灯从她眼前晃过,她感觉到眼睛很烫,从鼻孔出来的气息也烫得惊人。
转角的西北风一灌,她身子忍不住的发了个颤,连忙裹住了羽绒大衣,穿过红绿灯拐进了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