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1)

1 侠女

“干什么呢?快还回去!”少年的声音在京城的街道上响起,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只见红衣少年高坐马上,把一痞子从地上拎了起来。少年关节处的茧子突显出来,拇指上的翡翠扳指泛着水绿,手指紧紧攥着痞子的衣领。

痞子悬在空中,寒毛倒竖,一双脚胡乱地踢腾,少年猛地松手,他便重重摔落在地上。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那痞子把屁股摔得生疼,他吓慌了神,丝毫不敢再犹豫,连滚带爬地把袖中的钱袋丢还给了路边的老妇人。

原来这痞子是个惯偷,方才一个巧劲偷了老妇人的钱袋,刚巧被这马上少年瞧见,于是这少年出手相助。

街上百姓被酷政和酷暑同时压抑了太久,一见这场景,真是好不解气,纷纷拍手叫好。而那老妇人更是对着少年连声道谢,连她背上背着的小娃娃都瞪圆了眼睛呆呆瞧着那少年的杏眼剑眉。

“哇,是神仙哥哥~”小娃娃奶声奶气地说着,说话间嘴里吧嗒啪嗒流着口水。

那少年只是一笑,策马绝尘而去,来到了一家药铺门前。

药铺掌柜的与他甚是相熟,见他跨进门来,热情地招呼道:“冯姑……”话刚出口,却被他眼中的威胁震得一激灵,忙笑呵呵改口道:“啊……冯公子,今天又是来给姐姐买药的?”

少年满意地点点头,从怀中掏出几锭零碎的银子,“还是旧日的方子,外加五两人参。”

掌柜的掂了掂银子,笑眯眯地取了药材包裹好递给他。

店内的客人们早已注意到这位不寻常的少年,待他走后,都凑上前来向药铺掌柜打听:“哎,掌柜的,冯家那三位公子,也就三公子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其余的都个顶个儿的窝囊,哪儿又冒出这么个清俊公子来?”

掌柜的动动手指,示意众人站拢些,遮掩着嘴巴低声道:“你们真是没眼力,这可不是什么冯公子,这是冯家姑娘,乳名唤作绥芸的,是先前那个冯老爷的千金!”

众人交换了下眼色,都恍然大悟状。

冯家是侯府,当年太祖皇帝还是一方诸侯时,冯家老太爷父子三人都在太祖皇帝帐下做将军,屡立奇功,方才有了如今的大梁江山。开国以后,论功行赏,太祖皇帝共封侯十二人,冯老太爷赫然在列,被封为肃宁侯。

肃宁侯的爵位,世代传袭,如今以历六代。这冯绥芸正是出身肃宁侯府冯家,她父亲冯大老爷冯烁便是上一任的肃宁侯。冯大老爷膝下单薄,自长子夭折后,半辈子都没有子嗣,年近半百才得这么一独女,夫人还为生此女折了性命。因此,冯大老爷对自己这女儿自然是千娇百宠,无比尊贵,更因大老爷没有儿子,便也把她当做个男孩儿养着,读书识字,骑马射箭,无一不教的。可惜七年前大老爷在奉旨去岭南赈灾的途中殉职而亡,于是这爵位便就落在了他弟弟二老爷冯炜头上。而冯绥芸也就从原来的侯府大小姐一下子变成了寄居在叔父婶婶家的孤女。一个无父无母的侄女而已,什么独自出门在外,什么乳名街坊皆知这样的事情,如今的冯老爷和他妻子许氏自然也不会为她的声誉考虑。

“哎呀,原来是侯爷家的小姐,怪道这般好模样。”

“要是男子确实英俊,女孩儿嘛,可实在不够娇美!”

“哎!可惜没了爹娘,竟亲自出来抛投露脸的!”

“这也怨不得别人,还不是她自己不知道害臊!”

闲言碎语恍若云烟,冯绥芸快马加鞭往家中赶去,姐姐缠绵病榻已有月余,她一刻也难心安。

肃宁侯府红墙高耸,仿佛仍然昭示着往日荣光。看门的小厮聚在一处,戏弄着一个瘸腿乞丐。他们把个馒头丢在地上,待那乞丐蹒跚着过来要捡,却复又把馒头踢得老远,如此往复,直把个馒头滚成了泥球,小厮们哄笑不止。

忽听得马蹄铃声渐近,小厮们回首看到是冯绥芸回来,惊得一哄而散。

这位冯姑娘,虽说在这家中早不算是体面的正经主子小姐,可是这些小厮哪个也不敢招惹她。可要知道,若是逼她动了手,那身上的伤,啧啧,只恐怕是让人痛不欲生。就说前两日那两个不长眼的,在墙角嘀咕了两句她那位表姐江姑娘,谁知就被她听见了,一个被锁肘翻摔在地上,生生磕掉了两颗门牙,一个被横空一踹甩出去老远,鼻梁都塌了,这两位如今还只能躺着哼哼着下不来床。

前车之鉴在此,小厮们见了冯绥芸,哪敢造次,一个个恭敬地立在墙边,大气都不敢喘。

冯绥芸随手递给那乞丐几枚铜板,大步跨入冯府,直奔着沁江堂而来。这里正是她那位姐姐江澄可的居所。

“姐姐。”冯绥芸敲着门,江澄可的侍女琼稚开门将她迎入,江澄可斜靠在榻上,脸庞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无神地垂着眸子,长睫颤颤。一见冯绥芸进来,眼中却又泛起柔光,光是绽开笑颜就好似费劲了她全部的气力,“芸妹妹来了。”

冯绥芸瞥了一眼桌案上稀糊糊的白粥,“今日厨房又只送了这个来给姐姐吃?”

小丫头洛儿不过十岁有余,趴在桌边低声啜泣,眼泪汪汪的,“是奴婢去厨房要她们才给的,那起子老妈妈们,可把奴婢一顿好骂。”

江澄可是冯家的表姑娘,是江南河道使的女儿,奈何父亲早早离世,她便随母亲前来冯家投奔姨母,这位姨母便是如今冯家的夫人许氏。如今江母新丧,冯家对江澄可这位表姑娘可再没什么好脸色了。而洛儿本是冯家的丫鬟,冯绥芸不用想都知道厨房里老妈妈们骂她吃里扒外的那一套话。

冯绥芸叹口气,靠着江澄可坐下,看她病容恹恹,着实不忍,“她们若是再这样作践姐姐,我再去厨房里闹上一遭也无妨。”

“好妹妹。”江澄可一把握住冯绥芸的手,那手上满是老茧,那是掌心握剑的印记,是虎口拉弓的印记,也是食指捻针的印记。江澄可就想起了上次冯绥芸因为打了那俩私下说闲话的小厮,被自己那个姨妈,冯家夫人许氏强添了多少针线活计做,“你这样闹下去也不是法子,我好赖也就是这样了,你莫要再给自己惹麻烦。”

不忍自家姑娘的挣扎,又顾着冯绥芸的面子,江澄可的贴身丫鬟琼稚思量了片刻,下定了极大的决心,方才道:“姑娘,依奴婢看,待姑娘大安了,咱们还是回淮安去。虽然咱们老爷、夫人不在了,可到底还是咱们自己家的宅子,咱们自家的下人也都还在,姑娘想怎样便就怎样,总比在这里看人家的眉高眼低要来的痛快。”

冯绥芸清楚自家叔叔婶子的恶行,亦附和道:“姐姐,琼稚说得对,冯家没什么可留的了,你和我不同,不必守在这里受罪,你是江家人,一走了之也不失为一个好出路。你若当真想走,我自有法子帮你。”

江澄可并没有惊诧于琼稚这个大胆的想法,她紧紧握着被子一角,似要狠下心来,终究却又不忍如此,微微偏过头去,怅然道:“我晓得你们的意思,我又何尝没动过这样的念头?你们冯家满府上下都容不得我。只是一来我本是一介孤女,父母都不在了,再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了,外面又是连年的战乱,出去了,又该如何安生?二来,……”江澄可说着,低下了头,原本惨白的脸颊上泛起了一片绯红,情急上来,又是一阵咳嗽。

“妹妹走不得!”门骤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却见走进一位富贵雍容的公子,玉面宛若傅薄粉,朱唇犹如画胭脂,身上穿着蜜合色绸缎褂子,用珐琅腰带束了腰,下垂着一个荷花香囊,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摇曳。他通体贵气气派,正是冯家三公子冯奕辰。

“三哥哥。”江澄可低眉轻唤,心中情感错杂。

江澄可自幼居住在冯家,与这位表哥冯奕辰一同长大,可谓青梅竹马。两位许氏夫人虽不明说,早有了为这对小儿女亲上加亲,相结连理的想法,于是也纵着二人愈发亲密。江澄可见冯奕辰对自己一向亲厚,二人又是自幼相识,知根知底,自也觉得这是未来的一桩好姻缘。

冯绥芸警惕地瞥向自家堂哥,脸上登时晦暗不明,起身退到了一旁,倚墙而立。她和这位堂哥,简直不像是同一个府里养出来的孩子。她颇为不屑地瞧着,冯奕辰眼中柔情脉脉,江澄可侧眸娇羞,此情此景她也想避出去了事,可是却实在放心不下她的可姐姐。

冯奕辰急得把一双圆眼睁得老大,一进门就狠狠剜了琼稚和冯绥芸一眼,又见榻上江澄可,仍是病殃殃颇具捧心之态,更是不胜怜惜,快步走到江澄可塌边,还未曾站定,便先开口问道:“好妹妹,怎么忽的就说要家去了?”

江澄可略微怔了片刻,又是不舍又带着几分试探,用绞绡帕子半遮着脸道:“三哥哥这话说得好生奇怪。怎么?我有家还不能回?难不成永生永世都住在你家不成?”

冯奕辰见江澄可嗔怪,一心只想挽留,口不择言道:“你自然可以永生永世在我家啊,待我迎娶了你,这里便就……”

话还未说完,却被冯绥芸一道凌厉的目光猛然打断,她再也忍不了冯奕辰的口蜜腹剑,“三哥哥,你休要再骗澄可姐姐了,圣上已下旨赐婚你与雍王家的长乐郡主,你至今还不打算如实告诉澄可姐姐吗?”

沙发

热烈欢迎晶晶老师??好茶好瓜子端上来!

我一般留言不多,爱抢沙发

我来了,猜猜我是谁

女主人设好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