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知道阮月安在英国的时候是在她姑姑那里住的,但是从没见过她的姑姑。之前在阮月安家里时,她给他看过邵年华的照片,照片有点旧,但并不妨碍他认出照片中的人。邵年华坐在草地上,身前是抱着小羊的阮月安。
“嗯。”阮月安点点头,“她都好多年没回来了,我在想,她忽然回来会不会觉得不适应?”
裴邵笑了一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气泡水,“应该会吧。这里十年前跟现在,完全是两幅模样。你当初回来的时候不也觉得陌生吗?”
阮月安立刻附和,“是是是,还得多亏了裴邵你,带着我一点一点认识新鲜事物。不然我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适应呢。”
提起往事,两人相识一笑。
裴邵放下杯子,靠在椅背上,看着不远处湖面上游过的几只天鹅。看了一会,忽然扭过头看向阮月安,“我一直都没问过你……”
阮月安搁在桌面上的手机亮了一下,她拿起手机,一条微信消息。
她抬眸看了一眼裴邵,问了句什么,低头看滑开手机,点开微信看是谁发来的。
“你在英国那么久,为什么从来没有联系过我?”
是蒋绎。
但在阮月安看清他发来的消息前,他已经撤回了消息。
阮月安皱了下眉毛,放下手机,抬头看向裴邵。
“我姑姑住在乡下,她那既没有网络也没有电话,我刚开始是很想要联系你的,毕竟连个像样的告别都没有。”她皱着眉,“早知道在飞机上就该跟你说一声的,但是我登机前就没怎么睡,到了之后又转火车转大巴,等到了我姑姑那才知道她那什么都没有。”
裴邵点点头,有点惊讶地挑起眉。他对阮月安姑姑是有些印象的,除了从她口中听到的。以前就听说过,邵建安的妹妹邵年华,一个人住在国外,几乎都不回国的。
“我还以为你一直住在伦敦。”他说。
阮月安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住什么伦敦啊,我给你看的照片除了羊圈就是农田,那像伦敦吗?”
“而且我姑姑很讨厌去城里的,后来我到伦敦读书,从入学式到毕业典礼她都没来。”
阮月安刚到英国的时候英语不好,又很不适应这里,每天都在跟自己赌气,总是要跟邵年华吵着要电话,要给邵建安打电话,给阮宁告状,想让阮宁把她接回去。后来在乡下生活了两年多,邵年华要把她送到城里学习备考的时候,她还不想走了。
“我到城里备考的时候想过要联系你的,但那个时候已经过去两年多了。我猜测你可能已经有了新的生活,就放弃了。”
裴邵点点头,没说话。
其实说实话,那个时候他要是真的想联系阮月安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的。他完全可以去邵建安家里问一句阮月安去哪里了,我是她的同学,很想联系她。
但是他没有。
他只是失落。
陷在阮月安的不告而别中的失落。
或许在这巨大的失落中还夹杂着一丝丝的怨恨。怨阮月安总是说甜话哄他、怨她仿佛从不把自己说过的话放在心上、怨她能这样轻易地把自己丢掉。却也是恨自己的,恨自己从头到尾都是被她掌控着的,从开始到结束,从来都是阮月安一个人说的算。
有时候他也会想,是不是此刻自己的心情也早就被阮月安算好了。
只是那个时候太小了,想事情还很不成熟,现在看来,就显得很幼稚。明明以成年人的方式会有很多、各种解决方式的,但那个时候就是想不到,想不到任何解决的方式。
跟阮月安再次相遇后,阮月安问过他是不是一直在等,他是怎么回答的?
他笑着说,「等个屁,老子有你没你日子照样过。」
这句话或许可以很好的概括裴邵,他总是这样认为的。认为没有什么人、没有什么事是他放不下、忘不掉的。
事实是这样的吗?或许是,或许也不是。
在没有阮月安的日子中,他的确在照样过自己的日子。他按部就班地学习,参加高考,然后读大学,毕业,之后参加工作。在这过程之中他或许有想起过阮月安,但这又有什么呢?他跟她的想法一样,都猜测对方已经有了新的生活,都放弃了可能会打扰到对方的想法。
两个人都在过自己的生活。
不过幸好……
“幸好我又遇见你了。”
“幸好我们又遇见了。”
阮月安看着他,他也看着阮月安,都在笑。
远处的湖面上,夕阳渐沉,天边仅剩的一点余晖倒映在水中。隔壁桌围坐在一起的几个男男女女忽然发出一阵笑声,阮月安好奇地看过去。
裴邵看了她一眼,问她,“如果我们没有遇见的话……阮月安,你会想起我吗?”
阮月安回过头,端起杯子捏着吸管,轻轻搅动,冰块撞在玻璃上,发出一声轻响。
“会啊。”她笑起来,“我跟你在一起的日子那么美好,怎么可能会忘?”
裴邵看着她笑,挪开眼,看着不远处湖面上游过的几只天鹅,颇有些得意地嗯了一声,“想你也不会忘了我。”
0022 22.
22.
夜幕降临后,室外停车场旁的公园亮起漂亮的灯光。
裴邵牵着阮月安的手,抬着头看公园边缘树丛后闪烁的暖黄灯光。那里面有不少小孩在玩,嘻嘻哈哈的,笑声不断,伴着广场舞的声音一起,生活气很浓。
“你饿了吗?裴邵。”阮月安松开他的手,拍了一下露在外头的胳膊,皱着眉看向他,“有蚊子。”
她拍的那一下声音十分清脆,拍完还抬起手看了看手心。
裴邵捏着她的指尖拉过她的手,就着昏黄的灯光凑近低头看,她手里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拍到。
他笑了一声,抬眼看阮月安,揶揄道,“看来蚊子比我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