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非上海的南方省份人,从小也这么说
爱在A大??
我第一次被人纠正的时候简直怀疑人生了哈哈哈
哈哈\(^▽^)/!明天520
【番外】凌捷&田嘉木(2)
实际上,十九岁的凌捷完全没有想得那么遥远。
她出生在 1977 年,当时已经开始提倡晚育和少生优生,一对夫妇最好只生一个孩子,最多两个,且生育间隔需在三年以上。三年后,1980 年,又刚好赶上明确的独生子女政策出台,她就这样成了铁板钉钉的独养女儿。
她从婴儿到少女的那十几年,也正是恢复高考、全民学习的十几年。在 A 大教工的圈子里,大家奉行的更是“唯有读书高”的信念。就连徐玲娣都曾后悔自己结婚生孩子太早了,否则说不定也能考上大学。这信念搁到小孩子身上,又被进一步提纯,发展到了除念书之外,所有事情都是浪费时间。
与此同时,“早恋”这个词也被创造出来。不同于“青春期恋爱”、“puppy love”或者“两小无猜”这些中性甚至带着些褒义的词语,所谓“早恋”,天生就有种批判色彩,似乎就是在说,你们这恋爱谈得太早了。
但是当然,谈恋爱这种事靠禁止是禁止不了的,更别说是在一群荷尔蒙爆棚的少年人中间。
自凌捷上中学开始,身边便总有男生女生互生情愫,偷偷交往。只是这些恋情大多不得善终,初时甜蜜,后来成绩下滑,老师批评,父母打骂。这种事对男生女生的影响又往往不太一样,她看过太多曾经的小情侣开始互相埋怨,有些甚至闹到反目成仇的地步,偶尔还听说某某校有女生找小诊所打胎,或者在厕所生了个孩子。所有这些集合在一起,让她潜意识里对谈恋爱这件事形成了一种宛如恐怖故事的印象。
她完全不想尝试,那个时候也根本没机会尝试。
学校这方面管理很严,家里更没给她多少自由的空间。就那么一套小房子,她睡阳台隔出来的一小块地方,几乎没有隐私可言。作为独养女儿,父母对她寄予厚望,号称把她当成男孩子来养。这在她那一代女孩子中间并不少见,起个中性的名字,留一头短发,说是头发会吃掉大脑的营养,长的越长就越影响学习。
徐玲娣连言情小说都不许她看,虽然自己很爱看琼瑶和三毛,也都是偷偷摸摸背着她看的,从同事那里借回来,拿挂历纸包个书皮,看完了赶紧还掉,给她买的课外读物都得是中外名著,或者意林、读者、心灵鸡汤。
凌捷后来觉得,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的成长环境,把她变成了一个在情感方面很淡漠的人。
回顾过往,她也曾有过心动的感觉,但都是对事不对人。比如某个早晨上学路上对某人的一眼惊鸿,或者某人在运动会上跑四乘一百米接力的最后一棒,反超夺冠。
心动之后,换个场景,那股劲儿就过去了,她并不会因此喜欢上那个人本身。就像她爱听一首歌,但不会对歌手着迷,爱看一部电视剧,但对演员没有太多感觉,她一直都很难理解为什么要追星。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永远不会喜欢上任何人,甚至压根就没有那根谈恋爱的神经。
从这个角度上说,那一次辩论让她抽到反方,并且以“爱情不存在”的观点赢下比赛,也真是实至名归了。
直到这一天,田嘉木又一次给了她一瞬心动的感觉。
要说清楚她那一刻的想法,还得回到九月份,她来上大学报到的时候。
虽然离家很近,但她还是选择了住校,徐玲娣和凌建国推着两辆自行车,把她跟行李一起送到生活区。路上遇到不少同学,有跟她一样的新生,也有开学返校的学长们。
徐玲娣盯着其中几个男生看,一边看一边品评:“这个蛮好,那个也不错……”
“你在干嘛?”凌捷尴尬,嫌她太大声了。
徐玲娣教育她:“你现在上了大学,可以开始谈恋爱了呀,学校里敲定的关系最知根知底,好点的男孩子在毕业前都给人抢走了。”
“抢到了要干嘛?”凌捷问,这措辞让她想到菜市场。
徐玲娣理所当然地回答:“结婚咯,等到出了社会,哪还有好的剩下。”
凌捷目瞪口呆,仅仅几个月之前,她接到男生打来的电话都要被母亲盘问半天,怎么就突然快进到结婚了呢??!!
但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得到了某种许可,知道自己现在已经不被算在“早恋”范畴里了。
除此之外,还得说一下那一年上海电视台播出的一部电视剧,《东京爱情故事》。
那是凌捷追看的第一部日剧,或者说从未有一部电视剧让她有过那种追着看的感觉,每天播出之前,她都会卡着点去有电视机的教室里守候,片头曲的前奏一响,便被调动起情绪,而后很珍惜地看着每一个画面,听着每一句台词,一集终了意犹未尽,又开始抓心挠肝地等下一集。
过后回想起来,她才发现这种感觉很难说清,究竟是来自于剧集本身的吸引力,还是她当时的年纪,或者所处的时代。因为剧情其实简单到平淡,仔细分析其中的逻辑,甚至有些奇怪。
那段时间,同寝室的几个女生总在争论一个问题,莉香到底怎么看上完治的?
大家最后达成共识,莉香对完治的喜欢,其实只是她自己的心理投射而已。
莉香想找个人谈一场恋爱,刚好完治出现在那个时刻、那个地点。于是就是他了。她按下开始键,他才有了意义。她按下停止键,他们之间也就结束了。
凌捷疑心自己也是这样,因为上了大学可以谈恋爱了,因为想要试试自己是否真的没有恋爱的功能,又恰好遇到一个心动的人,于是就这样开始了。
她并不因此高高在上,因为她觉得田嘉木很可能也是这么想的,就像他在总结陈词里说的那样,爱情可能被压抑,也一定会有苯乙胺三个月的爆发期。他们从未体验过,所以想要试一下。
但在一起的日子还是愉快的,晨跑签到,食堂吃饭,自习备考,他们做着所有校园情侣都会做的那些事。
当时 A 大的学生宿舍尚不供应热水,大家每天拎着热水瓶去锅炉房打水。像其他有女朋友的男生一样,田嘉木也开始给凌捷打开水,就连他学会的第一句上海话都是关于打开水的。
“到,阿里的起?”
“泡,开水起。”
每次听到他用宛如日语的断句和音调重复这一问一答,凌捷都会哈哈大笑。
直到一个多月之后,学校放寒假。田嘉木回了茂名,凌捷留在上海。他们通过几次电话,在父母的监听和对长途话费的担忧中,只说了不多的几句话。
除夕夜零点之前,央视春晚主持人开始倒数,窗外响起不绝的爆竹声,田嘉木又一次打来电话,隔着将近两千公里的距离,他对凌捷说:“新年好。”凌捷也对他说:“新年好。”只是这三个字,她却突然鼻酸,直到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真的有点想念他。
等到开学返校,她去火车站接他。
他个子高,但是视力不好。她先看到他,远远朝着他挥手。他茫然寻找的眼神忽然有了焦点和神采,她的心也跟着雀跃起来。
他们穿过人群,走向彼此。可惜在拥挤的车站里不可能有什么重逢的仪式感,他只是短暂地抱了她一下,在她耳边说,我好想你啊,而后被后面的人推了一把,赶紧一手拖着行李,一手揽住她往前走。
那一刻,她暗自说了声糟糕,她好像真的找到了谈恋爱的感觉,喜欢上了自己的男朋友。
这是一句说出来略显荒谬的话,却也是她当时的真情实感。
此后的两年多,他们一起吃了无数顿饭,打了无数次开水,无数次牵手走在校园的林荫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