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刚要去推她,却被顾辛夷拦下,她意味深长?望着卫景翊,柔声问:“奴家与公?子只一面?之缘,不知公?子想与奴家叙谈何事?”
卫景翊忙道:“生意上的?事,我自朔风国?而来,想在姑娘酒肆买些上好的?马奶酒运回乡卖给贵人品尝。”
顾辛夷果然?对生意很有兴趣,她沉吟片刻:“既是生意上的?事.....”
话说一半她止住,朝卫景翊勾唇浅浅一笑,而后在小厮的?护卫下转身往阁楼走去,轻声吩咐身旁的?奴婢。
“怜儿?,一会?儿?客人散了请那?位公?子来阁楼一叙。”
那?些狂蜂浪蝶望着顾辛夷远去的?背影,纷纷大喊:“顾娘子,我们也想同你谈生意.....”
卫景翊在大堂等了半刻钟,直到客人走了大半,她先前见到的?那?位圆脸姑娘这?才姗姗来迟,请她去阁楼见顾辛夷。
她跟着圆脸姑娘上了楼,走到了一间屋子门前。
“公?子请进,娘子正在房中等着公?子呢。”
卫景翊道了谢,又理了理先前被挤皱的?衣襟,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进了门,她一眼瞧见席地坐在案前煮茶的?顾辛夷。
顾辛夷换去了那?一身薄薄的?纱裙,连手腕上的?金铃和头上的?珠钗都卸了,只穿了件素净的?白衣,敛眉端庄而坐。
屋内弥漫着淡淡清茶香,卫景翊此前的?浮躁一扫而空,她缓步走到顾辛夷面?前,黑亮的?眸子失神般盯着她的?脸。
顾辛夷头也不抬,唇角噙着浅淡笑意,提壶往面?前茶盏里斟了两杯茶。
“凉国?虽地幅辽阔,却并无耕地适合种植茶树,说到茶,终究还是景国?的?茶最好,听?说景国?还有一株近千年的?白茶树。”
卫景翊眼神动了动,弯腰在她对面?坐下:“姑娘爱茶?”
案下垫着一张完整的?白熊皮,质地柔软价格不菲。
顾辛夷将?茶盏推到卫景翊跟前,眉眼温柔的?好似一汪秋水,
“酒肆时常招待朔风国?行商,有时免不得碰到些生意没做成却赌输了盘缠的?人,他们没银钱付酒钱,便用货物?抵债。”
卫景翊接过茶盏,有些烫手也没松开,她目光闪烁的?看着顾辛夷的?脸,好似要将?面?前人音容笑貌刻进骨子里。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好像是从她记忆里活生生走出来一样。
顾辛夷被她这?么盯着也不羞恼,而是轻轻眨眼,意味深长?问:“公?子不是来同我谈生意的?吧。”
卫景翊难得有些手足无措:“我.....我只是想同你聊一聊。”
顾辛夷挑了挑眉,懒洋洋撑住下巴:“公?子想与奴家聊什么?”
“聊什么都行。”卫景翊觉得这?话听?着怪,说完便又改口问:“不知姑娘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一旁的?烛光打在顾辛夷侧脸上,在她眼底投下一片阴影,她想了想,缓缓开口道:“倒是曾有过一位妹妹,年纪比我小上四五岁。”
卫景翊闻言愣住,四五岁,真巧,她姐姐也正好比她大五岁。
顾辛夷敛眸,唇角浮现一丝苦笑:“我们姐妹二人命苦,父母也去得早,只我们姐妹在这?世间相?依为命。”
卫景翊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这?是巧合还是注定,为什么连父母早逝姐妹相?依为命都如此相?像。
“那?你妹妹呢?”她将?茶盏放在桌上,几点热茶泼在手上都不曾察觉,迫不及待问,“你妹妹在何处?”
顾辛夷看了眼茶盏,话音一转:“公?子可听?说过衢州大灾?”
卫景翊摇头:“惭愧,我倒不曾听?闻。”
“那?是百年难遇的?一场大灾,先是地动而后是涝灾,最后爆发瘟疫,衢州几十万人,死到最后只剩几百人。”
顾辛夷目光悠远,唇角笑意渐冷:“我与妹妹侥幸活了下来,谁知天灾过后还有人祸,衢州官员为了脱罪串通术士,道此次大灾乃天神动怒,只要人祭便能平息。”
“术士说唯有衢州本地适龄女子的?处子之血,才能让天神满意,可活下来的?人不过几百,女子更是少?之又少?,于是我便被选中为祭品。”
卫景翊听?得入了神,却见顾辛夷止住话音看向自己,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公?子,茶凉了。”
卫景翊愣了愣,毫无防备的?端起茶抿了一小口,顾辛夷这?才移开目光继续道。
“我被选作祭品,早已认了命,只能让妹妹拿了赏钱离开衢州。”
“可她说什么都不肯走,一直试图救我,临到祭祀前晚,她将?我打晕在房中,自己找到了术士,说我遭人玷污不是清白之身,于是替我做了祭品。”
卫景翊突然?感觉一阵头晕袭来,她吐出一口热气,眼神有些飘忽:“如此说来,你妹妹.....”
“不错。”顾辛夷唇角笑意加深,她伸手摸了摸卫景翊泛红的?脸,凑近口吐兰香:“我妹妹她呀,去了三年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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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烛影摇曳。
顾辛夷唇角噙着一抹笑, 眼底光亮明暗不定,她细长白皙的指尖,落在卫景翊泛红面颊上轻抚。
有别于宋云纾冰凉的触碰,顾辛夷的手很温暖, 她的眉眼也?很温柔, 有种让人?轻易沉沦进去的魔力。
卫景翊感觉头越来越昏沉, 一种来势汹涌的困意席卷而来,她强撑着没睡过去,眼巴巴盯着面前顾辛夷。
恍惚间, 她好似瞧见姐姐在灯下做手工, 垂着眉眼神色疲惫, 可抬眼时?却是一脸故作轻松的温柔笑意。
见她一副泪水涟涟困得?眼皮打?架的模样,姐姐宠溺抬手, 在她脸上戳了戳又揉了揉, 手指干燥又温暖。
“快去睡不用陪我,小?朋友不好好睡觉将来长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