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也机灵，见状也不跟他纠缠，捡起地上散落的油纸包，脸上的学都没来得及抹，闷头冲进?院子里?慌忙把门抵上。

关上门她松了口气，一转头看到了拧着眉站在门后的卫景翊。

小?姑娘愣了一下，手足无措的捧着怀里?的东西?给她看，红着眼?含糊不清道：“没....没脏....能吃。”

看着鼻青眼?肿口鼻流血的小?姑娘，卫景翊抿着唇，攥成拳头的手缓缓松开?，她勉强扯开?唇角笑了笑，抬手用袖子擦拭小?姑娘脸上的血。

她轻声开?口，语气中夹杂许多情?绪，有?叹息有?无奈有?心疼也有?懊恼：“疼吗？”

小?姑娘畏缩了一下，却?并未躲开?，只红着眼?愣愣看着她。

卫景翊蹲下身与她平视，又?问：“就是他欺负了你和你娘？”

其实卫景翊早就看出了端倪，小?姑娘对男人格外警惕，且充满敌意。

且她家的篱笆墙与那男子家临近的那一堵，被刻意加高加厚了，上面补了一层又?一层黄泥，饶是如此却?还是有?破洞，像是被人凿开?以便窥视。

小?姑娘的眼?睛更?红了，眼?泪一颗一颗往下落，混着泥灰和鲜血。

她揪住卫景翊衣袖，抽噎着小?声开?口：“卫哥哥，他会欺负女娃娃，你千万别让他看到仙子姐姐。”

院门突然被人猛力?一踹，震落许多灰，外头传来那泼皮无赖恼羞成怒的叫骂声。

小?姑娘被吓得一抖，惊恐的看向院门，主动朝卫景翊贴近。

卫景翊垂下眼?，眼?底有?杀气一闪而过，再抬眼?时她又?笑得温和，继续温柔的替小?姑娘擦拭眼?泪。

“有?一句话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不用等十年，吃饱了今晚我就带你报仇。”

在景国京都，卫景翊看惯了繁华，有?时也会碰到仗势欺人欺男霸女之事?，可?官府很快就会平息。

她知道这是个吃人的世道，却?不曾亲眼?见到，来了凉国她才切身体会过。

南岭山脚，那原本靠进?山打猎过活西?水村，凋敝残破只剩满村老弱妇孺，饭都吃不饱还要面对苛捐杂税。

那怜惜老母亲不愿上战场儿子，当着老母亲的面肠穿肚烂，被活活拖行至死。

还有?眼?前这个小?姑娘，父亲战死沙场，小?小?年纪上山砍柴养活自己和病重的娘亲，她只想活下去，可?这世道欺负她，无赖泼皮也要欺辱她。

烂透了，这样的世道真是烂透了。

卫景翊突然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凭一己之力?她只能做到这样，替小?姑娘解决后患再给一些?钱财过活，然后呢，好像就没有?然后了。

她什么也做不了，她甚至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姑娘还能不能长大。

迷惘之际，她突然感觉一道视线遥遥落在身上，她偏头，看到了负手而立款款站在堂屋门前的宋云纾。

宋云纾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而过，而后落在无声啜泣的小?姑娘身上。

她神情?泰然自若，清冽睥睨的眸子泛起细碎光亮，那是一种怎样的目光，仿佛九天之外超脱世外，向人间苦难投来独属于神佛的悲悯。

203

小姑娘实?在懂事的让人心疼, 她不?想让母亲知道自己又被隔壁无赖泼皮欺负，恳求宋云纾和卫景翊帮忙瞒着。

病重的母亲自顾尚且无暇，知道女儿被人欺负只会徒增伤心。

卫景翊心下了然，却也只能苦笑着应下, 拉着小姑娘去了灶台旁, 替她打水洗去脸上血污, 拍去满身灰尘与?狼狈。

小姑娘买回来许多吃食，有刚出锅的白面馒头?，有香喷喷的酥油茶饼, 有半只烧鸡, 还有此地的特色炸豆皮。

糖葫芦她自然没忘, 还顺带买了两?支蜡烛。

蜡烛与?油灯是古人的照明工具，但却不?是什么?人都用得起, 否则也不?会有凿壁偷光囊萤映雪的典故。

以小姑娘的家境来说, 一支蜡烛都算奢侈品。

平日天一暗，她家就黑漆漆一片, 只偶尔必要?时会点上灯草芯。

灯草芯是用某种植物纤维, 加上草屑碎碳糅合晾干制成的，照明效果不?佳，且烧起来气味难闻不?说, 还格外熏人。

卫景翊昨晚试过，被熏得眼睛发红嘴里发苦, 止不?住打喷嚏, 小姑娘当时没说却记在心下，今日出门特意买回来两?支蜡烛。

吃食摆上满满一桌, 卫景翊和宋云纾入座，先?捡了些清淡的装了一碗, 让小姑娘送去里屋。

不?多时小姑娘出来了，她催促着两?人用饭，自己一溜烟跑出了门。

起初卫景翊还以为小姑娘出门净手?，可?等了好半天也没等到人，出门一看，瞧见小姑娘孤零零蹲在灶台旁低头?吃着什么?。

她轻手?轻脚走过去探头?一看，发现小姑娘手?里捧了个破碗，里头?盛着半碗发黄的水，表面飘着几片煮烂的菜叶。

卫景翊呼吸一窒，感觉眼睛有些发酸，她出其不?意抢走小姑娘手?里的碗，挑眉故作不?满道：“小丫头?，背着我们吃独食？”

小姑娘被吓了一跳，见来人是她慌忙站起来，双手?局促不?安的揪着衣角，眼神?躲闪嘴唇嗫嚅，好半天也说不?出话。

“你仙子姐姐还等着你开饭呢，你居然躲来这吃独食。”

卫景翊由分说将?她拉回堂屋，将?她按坐下，然后把装着烂菜叶的碗放在自己跟前，扯了只鸡腿塞到她手?里。

宋云纾施施然端坐在主位，既不?说话也不?动筷，目光依次在卫景翊和小姑娘身上轻飘飘扫过，神?情淡然薄唇微勾。

卫景翊也不?说话，低着头?默默夹起一片烂菜叶塞进嘴里，嚼了两?口一股苦味从舌尖漫开，咽下去感觉喉咙都苦麻了。

这玩意别说人吃，狗闻了都要?捂着鼻子跑开。

小姑娘抓着鸡腿咽了咽口水，呆呆看着卫景翊。

卫景翊又拿了个馒头?塞她手?里，催促道：“你吃你的，别光顾着看我，这一碗都是我的，我正愁这几日口中无味，吃些苦的回回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