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马车停稳后,她迫不及待跳了下去,环顾四周景色才发现,面前竟坐落着一栋颇为熟悉的别院。
正是当?初苏偃月养伤时?,曾住过一段时?日的城外别院。
别院名号竹贤楼, 面前是一大片湖泊,后方是满山竹林拱绕, 一到夏日湖畔便飞着漫天成群的萤火虫。
此地?景色倒是好,可朝瑰公主会被关在此处吗。
卫景翊望着湖面星星点点飘飞的萤火虫, 神情迷茫恍惚了片刻, 接着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咳。
她回过头去, 便看到了掀起车帘露出半边绝美面容, 凤眸微阖浅浅噙笑望着她的宋云纾。
车凳已经?摆好, 怜月垂手恭敬立于?一侧, 宋云纾却?并未下车,只笑而不语望着卫景翊,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短暂愣神过后, 卫景翊当?即心领神会,她两三步走到马车旁, 如过往那般抬起手摊开掌心。
如葱白?般细嫩修长的指尖, 优雅又轻盈的搭上虎口,由她搀扶着, 宋云纾袅袅婷婷款步走下马车。
待站定后,宋云纾掀眸遥望湖面,轻声问?:“此地?景色如何?”
卫景翊不动声色的将手抽了回去,低头笑笑道:“甚好。”
指尖残留的余温还在,宋云纾状似无?意般扫她一眼,轻飘飘开口:“故地?重游,将军可会感慨物是人非佳人不在。”
物是人非佳人不在,说得不就是苏偃月吗,当?初她在此处养伤时?,卫景翊曾偷偷探望过她几次。
没醋可吃也要凭空酿出醋来,还是陈年?老醋,宋云纾还真是.....
卫景翊无?奈叹气?,转念一想又抬头望向宋云纾,压低声音道:“小姐可知,苏姑娘真正爱慕之人实?则是卫家二小姐。”
车夫早已牵着马车走远,除她们二人外,只有怜月守在原地?。
怜月对?她们时?不时?蹦出来的怪话,早就波澜不惊见怪不怪,听到了也只当?没长耳朵没长脑子,懒得再去为难自己。
卫景翊将此事说出来,其?实?也是在暗示宋云纾,苏偃月和卫景幼两情相悦,她不能对?卫景幼这?具身体做出过分事,想想都觉得别扭。
可宋云纾却?好似揣着明白?装糊涂,似笑非笑瞥她一眼,幽幽启唇:“难怪你回来后如此忧心重重,原是吃味了。”
卫景翊可算是听明白?了,宋云纾压根就不是吃醋了,而是想着法子刁难她,估摸着是气?她对?自己疏离冷淡无?动于?衷。
“小姐就别开我玩笑了。”
知道宋云纾的心思,卫景翊也不解释了,她也学着揣着明白?装糊涂,并且转移了话题试探问?:“那朝瑰公主可在此处?”
宋云纾侧目看向怜月,语气?中的懒散笑意瞬间荡然无?存,她眸光冷然淡淡吩咐道:“怜月,你去将朝瑰公主请来。”
卫景翊曾想过,朝瑰公主落到宋云纾手中会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却?做梦也没想过会是这?般惨状。
当?怜月带着几个人,将朝瑰公主和她的两个徒弟带来时?,卫景翊险些认不出面前曾见过的这?三人。
朝瑰公主本是个三四十岁风韵犹存的美妇人,肌肤细腻光滑眉眼也生得明艳,看上去不过二八年?华。
如今站在卫景翊眼前的朝瑰公主,虽衣着整洁并无?外伤,可整个人都瘦脱了像,满头青丝白?了大半,眼角生出细纹,双眼灰白?浑浊。
她好似一夜之间苍老了几十岁,身上散发着行?将就木的腐朽感。
而她的两个弟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尤其?是那个男弟子,浑身是伤面目全非,琵琶骨上还串着条手臂粗细血迹斑斑的铁链,连站都站不起来,需要人拖着才行?。
相比之下,那个女弟子还算好些,至少看起来没受太多折磨,只是双目失神呆滞,颓靡的不像话,似乎三魂丢了七魄。
朝瑰公主像个木偶般呆呆站着,恨之入骨的仇人就在眼前,她却?没有任何反应,面上表情麻木空洞,再不见半分生机。
卫景翊瞳孔骤缩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三人,感觉浑身的血液瞬间被冻结,直到肩头传来冰凉触感,她这?才回过神来。
一只雪白玉手轻轻扶在她肩头。
宋云纾的面容藏在阴影中显得晦暗朦胧,但?她依旧美得让人心醉,尤其?是唇角勾起的那抹浅笑,仿佛能让天地为她惊艳失色。
她望向卫景翊的眸子里?浸满了温柔:“我如此惩罚他们,你可还满意?”
卫景翊没敢转头去看宋云纾,颤着声音问:“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宋云纾扫过朝瑰公主三人,眼神冰冷的犹如在看蝼蚁。
“邢天曾刺杀过你,我废去他一身武功,再废了他双手双脚。”
“邢玉虽听从朝瑰公主之命,但?对?你并无?太多得罪,我不过是让她每日看着邢天受罚而已。”
“至于?朝瑰公主,她最擅使蛊虫,我便用她最得意的蛊虫封了她的五感。”
宋云纾眼神冷漠语气?淡然,好似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只是目光落在卫景翊身上时?,才会多几分温度与柔情。
五感是指形声闻味触,对?应人的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
朝瑰公主被封住了五感,便是耳不能听语,眼不能视物,口不能尝味,鼻不能嗅气?,身体也感受不到任何温度与疼痛,犹如活人变成了一根木头。
她所遭受的并非□□折磨,而是无?休无?止的精神折磨,她只是活着,且每时?每刻都活在黑暗与恐惧之中。
这?种折磨是真的能把人逼疯,而朝瑰公主看上去也离疯不远了。
卫景翊心跳得厉害,手心却?一片冰凉,她静静听宋云纾说完,却?好半晌没能开口。
搭在肩头的手太冷了,寒意透过衣裳渗入肌肤。
宋云纾轻轻一抬手,怜月便叫人将朝瑰公主三人带走了。
转眼只剩下卫景翊和宋云纾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