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曾青嘲弄地笑了一声,他甚少做出这样的表情,这让他那张娃娃脸显出一种不符合年龄的冷酷,他说,“我没那么蠢。”

他不信!

意识到不应该再聊这件事情了,徐浩淼慌忙把一只红绳手链递过去,岔开话题,“你别生气,我,我送你个礼物……”自己编的,学了很久,之前被你扔了好几个,这次能不能收……

“啪”一声,那线串珠的红被拍落在地上。

“不用了,你的礼物我不敢收,忘不了你曾经强迫我塞珠子还自称送我礼物的事情。”

徐浩淼的嘴角一点点收起,他以为曾青听到上一世他们三个惨死会开心一些,他还耍了点小心思,说自己疯了,以为曾青会稍微心疼他一点……

可是没有……他更生气了,也许还会恨他……

曾青看见徐浩淼那双黑眸似乎闪过受伤的情绪,却还是讨好地对他笑了笑,说对不起别生气,心口莫名一抽,一瞬间竟然想到从前的自己,他撇过脑袋不愿再聊,准备离开。

离开前,他对徐浩淼说:“这样的你们,我不敢信。”

爱不是这样的。爱是细致的关怀,是点滴的呵护,他们这样的重生,让他觉得他们现在的挽回只是不甘心,不甘心竹篮打水一场空,毕竟得不到的始终在骚动,拥有着的永远不珍惜。

徐浩淼敛下强撑的笑,弯腰捡起地上的红绳手链,上面串绞了几颗银制的镂空玲珑珠和一颗红菩提,他低眸看着,想:为什么更糟糕了啊……他只是为了挽回他的青青,说了一些实话。

重生11 好孩子

路鸣珂快气疯了!

他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学着那两个人的模样默默地对曾青好,耐心等待,结果徐浩淼却搞背后偷袭那套,还是用那种蠢办法,他难道不知道曾青这个人只看做了什么而不看说了什么吗?

你说爱,说可以为他去死,他肯定不信还会觉得你蠢,可你让他亲眼所见你给他做的哪怕一件小事,他嘴上说着不在乎,背地里不知道多感动!

傻逼!操!

说自己就算了,还把他的事情抖出来,为他着想?哈!只是想博曾青开心罢了,现在还他妈想来激怒他惹他犯错!

贱人!疯子!

他气得当场又给了徐浩淼两拳,怒气冲冲地走了,连曾青最后在楼顶写了什么都顾不上追问。

他拦住钟既白,冷嗤一声,说:“我知道你在做什么,我不藏着掖着,我也在做同样的事情,这样吧,反正结果都是为了他好,别管谁做的,关于这件事,我们信息互通一下。”

钟既白神情一顿,默然半响,说了个“嗯”字。

*

周末的时候,钟既白提着一盒燕窝按响了一户人家的门铃。

门很快就开了,女人迎他进门,笑着轻斥:“你这孩子,又不是第一次了,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

“陈阿姨,应该的。”钟既白说着换了鞋,坐到沙发上。

被他唤做陈阿姨的女人全名叫陈敏红,三十七岁,自己是个妇产科护士,丈夫是个私立初中数学老师,夫妻恩爱,都很爱笑,常常一起去孤儿院给孩子们讲故事,家庭不说多富裕,但氛围特别好,可惜女人自己生不了,家里一个孩子都没有。

她给钟既白倒了杯水,坐下,说:“家里的钱也是钱,别再破费了。”

钟既白没跟她说过自己是平城富商钟廷敬的儿子,不缺这点钱,他只是以一个为同学寻找领养家庭的普通同学身份来拜访这家人。这么一想,他点了点头,笑说知道了。

钟既白把一本相册拿出来,递给陈敏红,“上回您说想见见他,出于一些原因,我只能先给您看看照片,其他的情况我之后慢慢同您说,这样行吗?”

“好好,我先看看。”

陈敏红低头翻看那本相册,从前往后,是那个素未谋面的孩子从小到大的照片。

福利院的,被领养时的,初中的,高中的……长相乖巧伶俐,皮肤白皙,眼眸干净,有一对可爱的酒窝,几乎每一张都是笑着的,但她与太多孤儿院的孩子相处过,在她看来,这里面有一半的照片表情都含着显而易见的讨好,越是看下去,越是能感受到这个被所有人抛弃的孩子有多懂事,陈敏红翻着翻着,不知怎么眼睛鼻子开始发涩。

她知道这个叫曾青的孩子经历过很多不幸的事,可直到见着面的这一刻,她才真正对这个孩子升起母性的怜爱之情,好像捧着一堆糖果跑来跑去,终于在此时找到一个容器来存放。

桌上的热水凉了大半,相册翻到底,她吸了吸鼻子,揉揉眼睛,笑道:“哎呀,真不好意思,阿姨就是太感性了。”

“没事,”钟既白摇摇头,顿了顿,道,“您这样……很好……”

没有所谓上流圈的拍马逢迎和趾高气昂,对外人不冷漠也不过分热情,虽然只是接触的第二对夫妻,却已经是很好的、很适合曾青的家了。

陈敏红没觉出他的异样,犹豫了一会,问:“小钟,你不只是他同学吧?”

不然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有这么多照片,或者这么把那个孩子的事情放在心上。

钟既白沉默一会,说:“嗯,领养他的那家人是我家的邻居,小时候他叫我哥哥。”

“你上次说他在生你的气,阿姨可以问问为什么吗?”

“是我的错,”钟既白低低道,“他以前对我太好了,所以看到他亲近别人,我忍不住对他说了很多不好的话,就像之前同您说的那样,班里同学孤立他也有我的问题……”

陈敏红不是没经历过什么事情的年轻人,近一个月的接触下来,从钟既白的遮遮掩掩以及些许圆不回来的小细节里,她多少能猜出来还有些更不好的事情。

不过时间还长,很多事情她可以在以后慢慢同那个孩子了解。

她跟钟既白又聊了会,临别前,她颇为郑重地对钟既白说:“小钟,之后来的时候,你把你知道的、有关于他的事情一点一点都告诉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晚上几点睡,玩不玩游戏,有些什么小习惯……什么都可以,他是个好孩子,阿姨希望以一个已经尽力了解过他的母亲的身份去找他。”

言外之意,她决定要领养曾青了。

曾青再也不是他一个人的了。

钟既白比谁都清楚,曾青有多渴望拥有一对父母,他坐在公交车的后排座位,静静地看车窗外时快时慢的街景,似乎有把刀在心脏一下下剜着,抽痛,胀痛,恍如少时犯心脏病的疼痛,只是这种疼药石无医,他理所当然地把曾青当做自己的所有物许多年,如今纵然再不舍,也必须这么做。

护士和老师都很会照顾孩子,同理心也比寻常人强,何况又是本来就充满爱心的人,细心,温柔,有耐心……

青青有这样好的父母,再好不过了。

钟既白闭上眼睛,头靠着车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