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从高空坠落,躯体一震,钟既白缓缓睁开眼睛,手使不上劲,整条手臂都动弹不得。

22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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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鸣珂找人绑架了钟既白。

他懒洋洋地靠在废弃漆桶旁,手里转着一把未出鞘的花色匕首,望着漆黑的窗外不知在想什么,等听到一点声音,转头看见人醒了,就站直身体走过去。

“钟既白,你真没用,”他踹地上的人两脚,“自杀都做不到,你不会是在做表面功夫博取他的同情吧?”

饶是狼狈被绑坐在地上,钟既白依然带着那阵清冷淡漠的气质,他冷淡道:“你怎么把我弄出来的?”

“雇点亡命之徒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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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既白终于成功割腕死掉了,路鸣珂把他的尸体扔到工厂后面的臭水沟里。

他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路鸣珂,我们都一样疯,我也动过想杀你的念头。”

“三个人里面,你最该死。”路鸣珂眸中染了些疯狂意味,死死踩着钟既白流血的手腕如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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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鸣珂其实没有妈妈,他的妈妈是在他七岁的时候死掉的,也是绑架,不过不是自杀,是撕票。

路家以前涉黑,绑他妈的人是当时的对家,他爸大受打击,自此以后金盆洗手,如今虽也是一个成功的干净生意人,但对自己的独子始终不闻不问当然,路家就这一个儿子,金钱啊关照啊少不了,巴结的人更是不知凡几。

可是路鸣珂还是想要他妈。

如果那个人还在,他就可以问她很多问题。“和人谈恋爱是一种什么感觉?”“为什么在听到某个人被打的时候我会心急?”“我要穿什么衣服去吃蟹壳黄?”“这个电影我觉得很好看,他也会喜欢吗?”

很多问题都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若是当时没有找到人去询问,它们就湮没在无边无际的虚无里,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路鸣珂很少问别人的看法,他总是很武断地觉得自己想的一定是对的,但是他小时候不是这样的,他小时候像所有好奇的孩子一样,很喜欢问“为什么”。

他说:“为什么我要道歉?他家又没我们家有钱。”

他妈摸着他的头发,柔声教诲:“因为你不能烧别人的衣服,这是不对的,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就应该好好道歉,这跟有没有钱没有关系。”

小路鸣珂撇撇嘴,还是觉得丢人,不甘心顶嘴道:“那如果我害他没命了呢?也道歉吗?”

未经历过生死的小孩子对“生命”这个词没什么概念,常常会挂在嘴边,肆无忌惮提起,觉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小珂,这个问题开不得玩笑,”一向温柔的女人生气了,板起脸,“妈妈不直接告诉你,你必须好好想一遍,但明天问你的时候不准敷衍!”

然后就没有明天了,问题也被遗忘了,就在很寻常的、十八岁的某一天,路鸣珂又想了起来。

彼时深秋时节银杏落了一地,他摸着一件起了毛边的白衬衫,低声答:“妈妈,我想好了,把自己的命抵给他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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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鸣珂垂眸看着沾着钟既白血液的匕首,嫌弃地皱了皱眉,在衣襟上抹干净,对准胸口。

对不起。

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23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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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青又出现了,坐在卫生间洗手台上晃悠着双腿他曾经被徐浩淼这么压在镜子面前肏弄,背过去,转过来,压着,跪着,衣衫落一地,精液射到镜子上,淫乱得不得了。

但那个少年现在非常干净,宽松的蓝t,白色运动短裤长到膝盖上面一点,纤长匀称的小腿露出来,手撑在洗手台上,黑眸水润,看着徐浩淼,“你很久没跟我说话了,我有点孤单。”

徐浩淼心漏了一拍,不动声色挪开视线,他关上卫生间的门,上完厕所,又开门出去,一切行为都显得非常正常。

这说明他之前非常不正常,否则他爸妈不会把他关在家里面,还在房子的角角落落安上监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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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浩淼把曾青的骨灰交给父母的时候,面上是从前常见的那种浅笑,“我已经没有在生病了,都想开了,但到底是我对不住他,只要不给钟家,给他买个墓也行。”

父母上上下下打量他,他则落落大方地站着,“真的,你们可以让医生再来给我看看。”

徐浩淼是个表里不一的人,这与他父母的教育方式有极大的关系,他的父母试图培养一个绝对优秀的孩子,于是徐浩淼的假期总是充斥着各种课程和宴会,连在父母面前他都习惯戴上温良的假面具,这张假面具只在曾青面前可以完全脱下来,粗暴的,恶劣的,无礼的。

这样的他终于成功骗过父母,也骗过医生,得到了自由。

可他这个人总是非常谨慎,好像永远不会露出一丝马脚,在得知钟既白和路鸣珂死讯的时候,他明明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喷薄的喜悦之情,却还记得把灯关掉,从头到脚蒙上被子,窝在小小的空间中,神经质般抚摸着什么东西自言自语,“青青……你看,你看,我本来想出去给你报仇的,现在他们都自己死了,你开心吗?”

在他眼里,曾青被他抱着,亲他的下巴,贴着他的耳朵亲昵道:“可是我最喜欢你,楼顶的风好凉,你能来陪陪我吗?”

我被人绑架了,你能不能来一趟?

“我来……”徐浩淼抱着人几乎要落泪,像是隔着某段时光洪流在许诺,“只要你喊我,我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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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已经到了,楼顶的风冷到刺骨,早上六点半,冬天的太阳迟迟不肯上班,直到半小时后才姗姗来迟。

徐浩淼原本只是跟着曾青一步一步走着整个不大的天台,边走边聊天,走累了,“他们”就找了个地方坐着休息,徐浩淼坐在曾青左手边,不期然往左边一瞥,瞥见几米开外的某块地面上似乎有很多熟悉的字迹。

“青青,”他眯了眯眼盯着那处看,陡然转了话题,“你在这里写过字吗?”

“哦……你看到啦?对,是我写的。”曾青带着笑意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