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摄像头正对着马路,来往的人并不多,一个剃着寸头的青年的出现格外的明显,青年身边还跟着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男孩,两人一路有说有笑的,寸头青年始终没转过头,一直到路过店面的时候,忽然短暂的转了头往上看,中间有一瞬间的停顿,很快就把头转了回去,二人在路边拦了辆车就离开了。

而这瞬间的停顿快到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沈越愣了下,把视频往回拉,眼疾手快的在寸头青年转头的那一刻按了停止键。

真的会是......他吗?

怎么可能。

沈越死死的盯着屏幕上被放大数倍而模糊的脸,寸头青年带了一副硕大且土的红框眼镜,将半张脸都框住了,脸上带着浅浅的温柔的笑容,密密麻麻的像素点组成了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五年太久了,久到沈越有点想不起林懿的脸。

林懿的死亡报告一直被他放在抽屉的最深处,然后被反复的拿出又送回,看了一遍又一遍,都不敢相信林懿就这么死了。

从前无数个深夜里,林懿轻轻的在他耳边说过无数次想死,一次又一次,从来没有真正实现过,真话说的太多,就会变成一张泛黄的纸,最后成为“谎言”。

沈越以为林懿不会死的,最起码会活到寿寝正终的年纪,即使他不乐意,也一定要和自己埋在一起,这辈子都不能脱离他的掌控。

沈越坚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林懿那样一具独特的身体,即便是死了,验了尸,也一定会被写进报告里作为参考,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呢?

所以沈越要挖坟。

但就像意生说的,三个月过去了,林懿的尸体埋进了棺材里,即便是完整之身,早就腐烂成一堆腐肉了,还有什么看的必要呢?更何况他早就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了。

沈越没有在第一时间找到他,也没有在第一时间看到他的尸体,于是失去了后面所有的机会。

林懿死了,意生这么告诉他。

林懿解脱了,这是梁净远说的。

在某一天,沈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大半的黑发都化成白丝,原来人的痛苦真的会具象化,他冷静的洗漱完,和往常的每一天一样去公司了。

他才是真正的胆小鬼。

沈越头疼得想吐,他看着屏幕,脸上没有显现出任何表情。

是他吗?

不是。

是?

他已经死了。

这个世界上会有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吗?

林懿是孤儿,万一他其实是双胞胎呢?他有一个双胞胎哥哥?弟弟?

不对,他才是林懿唯一的亲人,是他把林懿养大的,林懿怎么会有别的亲人呢?他查了一遍又一遍,林懿的亲人仿佛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丝存在过的痕迹。

或许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那这个人为什么不敢和他对视?为什么看到他这么紧张?为什么这么快就打车离开这里?这人在怕什么?是怕他发现什么吗?

林懿......

真的死了吗?

这五年间,沈越想过无数遍这个问题,他想起在法庭上听到的那段来源不明的录音,墨黑色的眼眸在此刻变得无比幽深,像滴了一滴墨然后搅匀。

那份被揉皱的死亡报告此刻仿佛浮现在他的眼前,像在反复提醒他这个人确确实实死了,然后又碎成无数片碎片。

“宁助,”沈越撑着头,他目光幽幽,冷不丁的叫了一声宁助理,宁助理惊了一下,连忙上前,alpha语气淡淡,“想办法查一下这辆车。”

宁助理立即明白了他的话外之音,不敢有质疑,记好车牌号就出了门。

“怎么了老板?”莫西茫然的被拉上车,他饿得肚子咕咕响,看着旁边的李意如随便报了个地址,表情十分难看,像是忽然发生了什么让他难以接受的事情,他懵懂提问,“是不是不舒服?中暑了吗。”

“没事,”李意如舒了口气,他瞥了眼莫西,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这太阳太大了,晒的我有点头晕。”

“哦哦这样,那你喝点水,”莫西从随身背的包里拿了瓶矿泉水出来,在车站出站口买的,花了四块钱,心疼死他了,也没舍得喝,现在也是派上用场了,他眼巴巴的盯着李意如喝了一口,心里有点不舍,这么贵的水呢。

李意如被他这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逗笑了,寻思着要不是莫西没有智能手机,都想给他发红包了,心情也轻松了些,没刚才那么堵得慌了。

“饿了吧,让你昨晚看电视看得那么晚,”李意如开玩笑般数落他,酒店里自带大屏幕,莫西昨夜追偶像剧一看就看到了三四点,到了早上怎么也不肯醒,十二点多的时候才爬起来,折腾了好一会才出门吃饭,“等会我们换个地方吃吧,这边我看没什么好吃的。”

“唉,我家里那个破电视什么都看不了,昨晚没忍住嘿嘿。”莫西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得傻傻的,过了会整个人都靠近窗边,把脸凑到窗外呼吸空气,他说话的声音提高了些,“老板,我有点晕车,要说啥等会再说。”

李意如应了声,靠在座位上发起呆,手里的塑料水瓶不堪重负的发出一声“咔”的声音,他连忙松开手,有些无奈。

看来有必要早点结束这趟旅程了。

重逢

【作家想说的话:】

重新修改了一下大纲,改了结局,应该是oe,所以应该还有两三万就完结了(话不说太满可能

-----正文-----

李意如闭上眼,脑海里无数零零散散的记忆碎片不断闪过,欢愉的痛苦的违心的,组成了那些被他刻意遗忘隐瞒的过去。

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他那些狼狈不堪的过去,也不会有人刻意刺探他的痛苦。

他时常会幻想这一天的到来,或晚或早,也可能永远都不会来了。

那双眼睛无比的让人熟悉,熟悉到李意如只需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曾经让他日夜难眠的alpha,痛苦的记忆也如同潮涌一般扑涌而来,侵占了他所有的思考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