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习惯性拉开床边的抽屉,拿出一支抑制剂,麻木地注入自己的颈间,然后换上衣服给宋疑回了电话,说自己一会儿会去宴会。
宴会就在宋家老宅举办,宴会厅离他住的那栋并不远,连着一条长廊,很快就能到。宋堇宁并不着急,慢悠悠地走着,快到时,手机里万柑的消息像弹药一样疯狂轰炸过来,叮咚声吵得他耳朵疼,快速切换成静音模式才不紧不慢地点开聊天界面。
WG:醒了没,快别睡了,宴会上有惊天大瓜。
WG:你绝对感兴趣。
WG:错过后悔一辈子的那种。
WG:骗你我跪地上喊你爸爸。
视线停留在屏幕上,有一瞬的迟疑,内心抑制不住地掀起波澜。
别人无所谓,但万柑是除宋疑以外对那件事为数不多的知情者,也是最了解自己的人,他既然能说出这种话,那就表明宴会厅里绝对有他不能错过的东西。
能让他错过后悔一辈子……
除了那个人他找不到第二个答案。
宋堇宁垂下眼睫,隐匿在长睫下的眸子克制不住地泛起涟漪,指尖颤动着敲击屏幕,删删减减才回道:
来了。
走向大厅的脚步却不自觉加快了起来。
宴会大厅此时灯火通明,周岁宴的活动环节已经进入尾声,被养得极好的小胖墩在抓周中拿走了一支画笔在四处乱挥。
台下纷纷有人祝贺,宋老先生抱着自家孙子乐呵呵的,笑道家里以后要出一个大艺术家了。
万柑在边上等得人都快麻了才看见宋堇宁不慌不忙的身影,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赶忙凑过去抱怨。
“天地良心,你知道我在这守了多久吗?生怕人走了你看不到,这份大恩你得给我记着……”
一旁的少年眼神飘忽着,不自在地咬了咬唇,眼角泛红,像花丛间婉婉盛开的耀星花,白里透着粉,自以为内敛着思绪,可是那份埋藏在心底的小心思早就昭然若揭。
“我靠,你怎么这个表情?”万柑还在那儿邀功,看见宋堇宁眼尾泛红,要哭不哭的样子,还以为他发情期要到了。但很快又想到omega临近发情期会有信息素外溢的现象,他并没有闻到宋堇宁身上有柚子的气味。
他疑惑了好一会儿,似是想到了什么终于恍然大悟,连忙闪身到宋堇宁的面前、挡住他惶惑不安的视线,焦急地摆动双臂。
“不是,”他小声地解释道,踌躇着还是不敢清楚地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担心好友还是没放下,“不是她!”
“……”
反应过来的少年一瞬间就冷淡下来,眼底的期待彻底幻灭,又回归为死一样的沉寂。万柑恍惚间好像能看到一片阴云罩在他的头上,宛如暴风雨前的宁静,可是真的会等来暴风雨吗,宋堇宁现在的状态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喂,就算不是也不至于变脸这么快吧,”万柑露出和宋疑一样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虽然不是她,但是关系紧密行不行?”
闻言,宋堇宁愣了一下,随即面带疑惑地看向万柑:“……什么意思?”
万柑立马换上了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昂起头示意他看向二楼扶在栏杆上、正亲密地挽着一个女人聊天的少年。
几乎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张熟悉的脸,宋堇宁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瞳孔紧缩,眼中的震惊和困惑袒露无疑。
夏笺西!?
指节紧握,泛着病态的白,修剪圆润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刺痛感不断传进四肢百骸才让他不至于冲上去大声质问。
你不是应该和她在一起的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要挽着别人的手……
你们分开了吗?
那她呢?
她在哪里?
万柑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对宋堇宁的反应毫不意外,甚至觉得还不够激烈,对夏笺西这种朝三暮四、践踏别人感情的omega就应该冲上去狠狠扇他。
他拍了拍宋堇宁的肩,也不打算瞒他。这三年他断了对那个人所有的联系,将自己封闭起来,从难以接受,到堕落,再到接受治疗,每一步万柑都看在眼里,结果最后折磨的还是他自己。既然这样,不如重新回到那个泥沼,至少那个泥沼能让他重新活下去。
万柑看向宋堇宁,憋了整整三年的气终于在这一刻释然,于是将他拉到一边,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全盘托出。
宋疑找到宋堇宁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坐在大厅外小花园的长椅上,沉默着,魂不守舍。
少年低着头,手指死死攥住衣角,把衬衫抓得皱巴巴的。灯光落在他的身上,整个人看上去像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可怜得不像话。
宋疑心里清楚,洗去完全标记后宋堇宁对信息素的气味更加敏感,宴会上人们身上极淡的信息素气味混着各式各样的香水后发散出来只会让他更加难受。现在这种状态,没有撕竭力底,没有任何自残行为,对他来说已经算是很好。所以她只是轻手轻脚地走到他的身边,伸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发顶。
而沉浸在片刻美好氛围中的宋疑并没有察觉到弟弟长睫下厌恶的神情。
半个小时前
万柑消失了十多分钟后,不知道又从哪里急匆匆赶回来,悄悄往宋堇宁手里塞了团纸,然后意味不明地凑在他耳边说道:“你想要的就在这个地方。”
“兄弟都帮你安排好了,你脑子可比我好使多了,应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错过了这次,那可真的要后悔一辈子了。”
“......”
远离了人群和嘈杂的交谈声,宋堇宁一个人走到花园里,然后在长椅上坐下。
手指缓缓展开被揉得皱巴巴的纸团,潦草的字迹赫然呈现在眼前:
彼楼,今晚十点,拍卖会。
瞳孔猛然收缩,长睫轻轻颤动,在昏黄的灯光下倒出一片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