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7 破碎
眼泪并不总是一种展现软弱的方式,更多的时候它只与最激荡的情绪有关。你起伏的心绪找不到什么更加有效的方式发泄,于是人类自出生开始就能够用来表达自我的哭泣成了你今夜唯一的选择。
处在这种极度悲伤又极度迫切的心绪中的你对于任何生理上的反应都毫不保留地奉献出你最真实的反应。即使是最轻柔的爱抚也能让你像孩子依恋母亲一样不愿分离,他的进退太快时,你拉着他的手腕哭泣,而当他以为你承受不住放慢速度的时候,你又像深怕他离去一样向他的方向拱去。
语言太单薄,只有原始的身体相缠才能把一个灵魂的温度毫无保留地传递给另一个。从前总是蜘蛛借着步足的优势牢牢扣住你,现在你反客为主,像一朵寄生在他身上的花朵般汲取他的一切。蜘蛛只当眼前都是在梦中,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你有这样的一面,骄傲的母狮子变成了哭叫的奶猫猫,让人心柔又情欲荡漾。
你的呻吟原本是让蜘蛛知道你是否能承受他的速度的标杆,但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他听见你逐渐大声的叫声时,本能地缓下来亲吻安慰你……
可感受到他故意慢下来的你哭声更大了,直往他怀里钻。
你在求着他放开了对你,就当这是你们的最后一次情爱那样激烈吧,就像没有明天一样相爱。
就当你在深渊面前自愿沉沦,就当所有法则被你彻底背弃。
“我的恶把我的灵魂熊熊燃烧,我不要明天,我要在火焰里舞蹈。我不怕报应,我要和世界一起迎来死亡”
这是你写给小说里的人物注解,原来虚构与现实的界限从不分明。你用哭哑的嗓子对他说:“阿墨,爱我,就现在。”
被肢解的尸体在楼下进入腐烂进程,楼上异类的性器宛如要将你的花穴捣烂一样把不断分泌的滑液捅的到处都是,天堂与地狱只有一层楼板相隔。
你终于沉沉睡去,手攥着他的手指不放。蜘蛛万分依恋地吻着你的睡颜,最终还是把手指抽出来,爬窗下楼。
“睡吧我的清清,我保证过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楼下的尸体是蜘蛛计划的道具之一,不过更重要的道具是他自己。锋利的螯牙咬合力极强,你该感谢他从来都极度克制自己,不然能够轻松咬碎颅脑的东西怎么可能只是让你在接吻的时候不能后退呢?
站在一地碎尸之间的蜘蛛才真真正正像一个黑暗中的异类,血腥气滋养着他非人的恶意。纵然血液已经冰凉粘稠,但还是散发着迷人的气味。蜘蛛贪婪地闻着或许只有他才能欣赏的香气,控制自己不要忘乎所以地把这些人的脏血抹到唇上。
“吃了他们的话就不能亲清清了。”蜘蛛这样对自己说。
天色微微亮,蜘蛛的螯牙咬向了自己的步足。
0068 祭品
蜘蛛咬下的残肢被扔进了尸堆里,但他即使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也硬是半点也不犹豫地将自己的第二、三对步足从身上半咬半扯下来,带着和畸形的自身彻底割裂的决然与剧痛。他对自己的身体向来从不顾惜,为了让那个计划更加完美,他甚至将自己的左臂也咬断了一大半。
身体上多余的部分被他一点点清理,好在他的自愈能力极强,流血的一个个窟窿很快就被半透明的粘液封住。他大口大口地呕出消化液将尸堆的尸块腐蚀成辨不出本来归属的烂肉团,等到自己能够靠自己站起来恢复行动之后,才小心地在那些人的衣服碎片上踩踩步足上的血迹,摇摇摆摆地像人类一样只靠着两只步足不留痕迹地回到了来时的窗口前。
这是最后一次了,与疯子本人,与他身后的暗涌,与世界上最后一丝对他不怀好意的窥探彻底了断。东方的第一缕晨曦刺破天幕,沉睡的城市马上就要醒来,蜘蛛用蛛丝快速回到了你家,还不忘拉扯回蛛丝将疯子家的窗户关闭。
尘埃落定,他拖着残躯回到了你的床前,怕自己一身的狼藉玷污你的床铺,又实在没有余力清理自己,干脆在你床边的地上直接躺下,陷入昏睡。
你醒来时习惯性地半眯着眼睛伸手寻找蜘蛛在不在你身边,然而身旁空空,倒是昨夜就闻见过的血腥气似乎还在身边。你坐起来转头,赫然看见满身干涸血渍的蜘蛛倒在你床边。
“他死了?”你无法做出任何有效反应,你看着失去了大半步足的蜘蛛,悲伤和绝望激荡成一片茫然。你木然伸出手试探他的呼吸,竟然感受到了有力的气流喷在你手上。“他活着,他还活着!”尽管你不知道为什么蜘蛛将自己弄成这副德行,但是总归他还活着,有他强大的自愈力做保障,他应该只是单纯地睡过去了。
你真想把他叫醒问他到底是怎么处理了那些事情,又为什么把自己伤成这样,你心疼极了,却只能咬住拳头默默看着他流泪。你太了解他了,一猜就知道他是觉得自己身上不干净才要睡在地板上,这个笨蛋就是这样会让你难过。你仔仔细细把他身上的伤口检查了一遍,那些断口不作他想,肯定是他用螯牙生生咬断的。你被他这样凶残地伤害自己的行径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抽他一巴掌好好教育这个臭蜘蛛。
蜘蛛在此时梦呓,这样近的距离你听得清清楚楚。
“清清,没事了。”
不必说了,他的全部灵与肉都是能够随时摆上祭台、献祭给神明来换取留在你身边的祭品。不管你觉得值不值得,贪婪的神明从不会怜悯虔诚的信徒,而只会笑纳所有,再回以一个微不足道的愿望。
时光亘古流淌,却又在这间房子里多驻留了许多时光。
你只想等他醒来,听他讲所有还没说出的话。
0069 死了的“怪物”
蜘蛛睡了很久,即使是疯子也没有丧心病狂到让他受这样严重的伤。你不敢动他,好在夏天的温度让木地板并不冰冷。他难得睡得这样沉,即便你用浸过温水的毛巾把他身上的血渍一点点擦干净都没有惊醒他。
你给蜘蛛盖了层毯子,就守在他身边。当黑夜又一次降临的时候,楼下先传来了动静。
楼梯里传来许多人的脚步声时,你正在客厅喝水。无论蜘蛛的计划是什么,这都是最终的审判时刻。你静静地看着大门,聆听着那些脚步声在楼下停住,然后打开了那扇门。
“老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呕!”随着楼下的门的开启,你听见了他们毫不掩饰的呕吐声。“快,快报告上面!”
“总部,总部。这里是第二调查队,在魏正南教授的住所发现大量腐烂尸块,请求支援。”
“嗤,一群阴沟里的老鼠,还挺会装模作样。”你嘲讽出声,并不在意他们的对话里暗示的蜘蛛的所作所为。既然要相信蜘蛛,你就一点都不想再为没有意义的事情伤神。
你回到蜘蛛身边坐下,休息了一整天的蜘蛛终于挣扎着醒过来了。见了你他急急地想要说什么,就被你的吻截住。你的眼泪又有决堤之势,赶紧把一旁的水杯递给蜘蛛,叫他先喝些水。
蜘蛛把水一饮而尽,用剩下的右手支撑自己靠着床头柜坐好,向你露出了你最熟悉的笑:“我的伤会好的,不要难过了。你看,我的愈合力多强,人类要是没了胳膊可不会像我一样只要睡一觉就能自由活动吧?我每年会蜕一次皮,这些步足只要两年就能够像以前一样长出来,嗯,也可能是三年,毕竟我的步足没有小时候那么短了。相信我,我有经验的!而且我保证,再也不会有人怀疑我的存在了,我们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
蜘蛛越是这样说,你就越被他话里带着的伤痛勾着伤心。断肢就这样被他轻描淡写地略过,真不知道他是傻还是无情。
“和我说说你的计划吧,到了现在你总不能还瞒着我了吧?楼下又来了一队人,他们还叫了支援,应该就快到了。”你抹干眼泪轻轻靠在他肩上,唯一亮着的床头台灯光线温和地把你们罩在暖光里,让黑暗再无法靠近你们。
“我把那些人肢解,又把我自己的步足扔在他们身边,还在他们身上吐了消化液。他们不是怀疑疯子私底下是不是已经成功融合了基因吗,我就用这些残躯满足他们的想象。我的消化液的腐蚀速度很快,他们分不出我的‘尸体’是不是完整的。他们能猜想出的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疯子豢养的蜘蛛怪物终于没了食物,向前来调查的人出手了,但是第一队人被杀光吞食之后第二队人正好撞见,于是大开杀戒的怪物撑破了肚子,和那些人烂在一起。”
“可是为什么第一次有人来的时候蜘蛛怪物不出手呢?”
“疯子的实验室里有很多营养液,我今天把那些全都倒了,而且第一次的人只有两个,怪物有更重要的事情做。”蜘蛛意有所指地蹭蹭你的发顶,让你想起听见咳嗽声的时候你们正在亲密,原来那就是他所谓的“更重要的事”。
“所以你确定他们会被你牵着鼻子走?”这是你最后担心的事情。
“当然,‘蜘蛛怪物’真的存在这件事就够他们兴奋一阵子了,他们之后只会把精力放在疯子的实验计划上,不会再关注一个已经死去的实验品。清清,你抱抱我吧,我当时真的好痛的,为了让他们相信我扯掉了好多肉呢……”蜘蛛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了,那些人爱怎么想怎么想,只要能转移他们一阵子注意力就足够让你们远走高飞了。
你知道他在故意岔开话题,但是总归是他为了你们的安全受了这些苦。你围着他的肩膀,让他用完好的右手拉着你的手,不再说话。
蜘蛛发达的听觉系统倾听着楼下的对话声,那些蠢蛋果然和他预料的一样,既为基因实验的成功激动,又为“怪物”已经死去不构成威胁而松口气。
“死了的‘怪物’才是好怪物。”他把你的手送到唇边吻着,这句话不知道说给谁听。
0070 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