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蔓拍了拍小妹的头,才十一岁,说话像个小大人,“没事,就一刻钟的功夫,耽误不了啥事,我也来跟着学认字,你可要好好学,年纪小又住的近,不懂就去问,没事就去帮忙哄哄小葵。”
张枝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震惊道:“姐,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来学认字?”
“为什么不能学,我学会了以后教我孙子”,张蔓好笑,同时也叮嘱她好好跟着学,最好都会写,看她不太在意,又补充了一句:“我们都见识少,出了家门遇到事就晕头,现在有个聪明人在前面领着,我们没主意就踩着人家的脚印来,总不会错。”
看她还撇嘴,叮了她脑门一下,没好气的说:“跟着许夫子学,将来也找个会挣钱能顾家的男人,让你顿顿都能吃肉。”
小丫头听了,眼睛嗖的一下就亮了。
进屋吃饭的时候又再去瞄了眼墙上的字,第一天写着“天、地”的泥巴已经开始裂缝往地上掉了。
本想留杭家爷孙三人在家里吃饭,杭老爷子说啥都不肯,等到孙女下学后,驾着牛车直往镇上赶。
回到家后,杭新如还埋怨她阿爷:“屠阿爷做饭好香,许夫子也留我们吃饭,就阿爷非要回来,还非要带我跟我姐回来。”她气撅着小嘴。
杭新渠比她大两岁,更知事,没来的急打断她她就给秃噜完了,果然被二婶给打手了,“家里的饭不香?长了个好吃嘴,脸皮还厚,都没给人家许夫子束脩,还张着大嘴想要吃人家饭。”
挨打了她也不在意,一副赖皮像,张着嘴问她阿奶和大伯娘:“我嘴大吗?随我娘啊,我看我娘嘴也不大,我能嘴大?”
歪头疑惑。
逗乐了其他人,杭二夫人被气黑了脸,公爹还在桌上呢,这死丫头就没个眼色,啥都敢说,嘴也没个把门的,但她也下不了手给她长长记性,只得长叹一声:“我咋生了这么个东西!”
“新如这性子还不好?就是家里的开心果,整天乐呵呵的,谁见了不喜欢她?你要是嫌弃就送给我当女儿,我不介意我养一个。”她大嫂接话,维护这个小侄女。
“娘~”杭新如顺着竿子往上爬。
彻底把她娘噎了个半死,她大伯娘乐呵呵的把人揽在怀里。
屠家这边,屠老汉木着脸看他儿子比狗腿子还狗腿子,椅子搬好,饭盛好了端出来放他媳妇眼前,筷子给递人手里,把孩子接过来喂青菜肉糜面汤,还不住的问:“菜咸不咸?肉没炒老吧?”
炒肉的老头:……
拿起空碗自己进屋盛饭,终是气憋的慌,出来的时候用筷子对着他脑袋敲一下子,看大孙女往发出声响的地方瞅,赶紧把筷子背到身后,冲盯着自己看的儿子说:“看什么看?老子嫌你下作,谁让你把碗给我往外拿了?没盛饭你没看见?眼睛大的像个牛蛋,一点作用都不起。”
许妍咽下嘴里的饭,像是没听见一样,他们爷俩隔三差五就得来一次,不拐弯抹角的骂两句,心里痒痒,甚至会主动找茬来挨骂。
看吧,屠大牛给老头碗里夹两筷子菜,他马上消停了,吃的就是这个味儿,下饭。
下午没人再来,是一家四口闲聊的时间,许妍拆被罩被单给泡着,屠小葵跟着她阿爷跑出去了,她上午不是在屋里就是在院子里活动,下午就像个想撒欢的小狗,门开了就往外蹿。
屠大牛干了大半个月的给媳妇洗脚的活,每天必问“消气了吗?”
秋天太燥了,特容易上火,这两天他舌头上起了两个水泡,他爹又给他熬上了绿豆水,用来降火的。
今天在水盆里摸着两只白嫩的脚丫,再次抬头,诚恳询问:“许夫子,消气了吗?”
没听到声音,他难耐地变换个姿势,咽口吐沫,哑声道:“我给按的舒服吧?我看这脚…可太好看了,跟你人一样。”
屠小葵看她爹盯着她娘的脚絮絮叨叨,走到床边,拉着她娘的裤腿,把腿伸下去,翘着大拇指说:“爹,给我洗脚。”
“噗……”
屠大牛愣神,他闺女的脚可不在意这个,不给洗脚就往他肩膀上踩。
“唉……小祖宗,你还没睡呢?”拽着小肥脚,照着脚心打了一下,给她撸高裤腿往脚上浇水。
许妍默默的把脚拿起来,用擦脚巾给擦干,翘高腿扭到床上,留那父女俩继续玩水去。
好不容易把小丫头给哄睡了,男人挪过来靠近女人,轻声问:“你还没说消没消气。”主要是往日他问这句话立马就得到了两个字,今晚没有,他又看到了希望。
许妍还是没回答,却翘腿翻坐在了他身上,摸着他喉结,不经意的问:“你说呢?”
屠大牛咽了口口水,喉结上下滚动。
打下他的手,威胁道:“别动哦,我怕我还没消气。”
“随你玩,只求你消气。”男人低垂着眉眼摊下了手脚。
第二天天明,屠大牛精神百倍的起床去挖泥巴,跟邻居说话时舌尖碰到牙齿,给他痛的长吸一口气。
“咋了?牙疼?”
“不是,昨晚吃饭咬着舌头了。”
“那咬的不轻,过了一夜还这么严重,你家又不馋肉,吃饭可慢着点。”
“那不行,慢了让人不满意。”屠大牛连连摆手。
看人下了堰底,蹲在石碾子上吃饭的男人瞅了瞅,大口吸溜一嘴粥,心里想着娶个了不起的婆娘也是麻烦,吃个饭还要让人满意,还好自己没这烦恼。
端起饭碗,又顺着碗沿吸溜一圈。
回家后,屠老汉已经在烧火做饭了,米和豆子泡了一夜,煮粥比没泡过的要少煮不少时间,看老头正在淘洗绿豆,他有些得意:“天凉了,我不喝绿豆水了”,看老头不怀好意的打量自己,他又贱贱的补充:“可以换成红枣水,养胃。”
“养你爹个腿,还挑三拣四的,爱喝不喝。”绿豆还是扔进了瓦罐,添了水架在了小灶眼上。
屠大牛只喝了半罐,打死都不喝了,屠老汉气的把剩下的半罐给喝个干净,第二天也不熬绿豆水了。
过了秋收,杭家两姐妹再被送来读书,许妍把人给带出了门,夹着一条竹席,坐在了牛羊吃草的草地上,背后是后山,眼前是青草,抬眼望去是只剩稻茬的田地,里面有小孩和老妇人拎着竹篮捡割漏的的稻穗。
空中飞的鸟雀,捡没人的田去啄稻米、刨土里的肉虫,还有成群结队往南飞的鸟雀,扑打着翅膀啾啾叫,夹着着地面上牛羊的叫声。
许妍深吸一口气,有青草汁味儿,也有稻杆晒了太阳都干燥香,放任自己的身体往竹席上砸,轻吐一口气,说:“今天不读书,就在这儿玩,可以拎着帽子跟其他孩子一起捡稻穗,也能编草环戴,喜欢小羊也可以去看,去吧,运气好还能看到田鼠出来偷食为过冬存储粮食,你屠叔割稻子的时候捡了三十多个鸡蛋,草窝里说不准还有遗漏的,随便翻,看你们运气。”
杭新渠听了高兴,也只是抿着嘴笑,她妹就直接高声嚷嚷了,拎着裙子就往田里冲,新渠也站起声,眼睛闪烁着光瞅着她妹跑动的身影,“夫子,那我跟我妹就玩去了?”
“去吧,好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