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不忘冷哼一声,心想,这么会颠倒黑白,开个场子说书多好。
“儿子怨额,孙女也怨额,额这老太太活得真是太失败了。”刘老太继续抹眼泪。
“是我没出息,没本事。”刘渭南也哭了。
“你混得不差啊,讨了新老婆,有了儿子,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多好。”林不忘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对着镜头说,“我永远记得他当初是如何打我妈,又是如何骂我的,对了,他还让我妈去做‘典妻’,可能很多人不知道‘典妻’是什么意思。简单来说,就是卖老婆,买卖人口,是犯法的,犯罪的。老婆能卖,那女儿肯定也能卖……”
“胡,胡说,肯定是林雅兰跟你胡说的。”刘渭南老脸一红,争辩道。
“我当时是还小,但并不代表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有她们,林不忘指着刘老太和刘临潼,“当初是怎么对我妈的,我妈只是病了,拿不出钱给姓刘的赌博,你们就到处说她是精神病,要把她关到精神病院。你们的心思我妈都知道,如果不是你们,我妈怎么会现在还生死不明?”
刘家的两位女将还没说话,刘渭南冲着林不忘的方向,咚地一声,跪下了,哐哐哐地磕头。他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东西,但所谓典妻,都是气话,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这么做。
“你拿了我妈的救命钱跑了,是事实吧?”林不忘问。
现场的气氛剑拔弩张。调解员见时机差不多到了,开始讲她的大道理,甚至道德绑架,言语里带着威逼,逼林不忘必须要和亲生父亲相认,她还让编导打开会议室的门,试图煽动门外看热闹的群众和团里的领导给林不忘施压。
以往做节目,他们都是这样一套程序,不管过程怎样,最终在镜头前都是“大团圆”。但林不忘的态度始终坚决,调解员有些下不来台,竟开始对她人身攻击,暗示她心胸狭隘、尖酸刻薄,收了父亲的钱却不认这份亲情,是教养的缺失。
林不忘依旧冷笑,调解员无奈,开始做团领导的工作,让他们劝劝。甚至威胁,素材他们拍了不少,若播出去是这样冷血的画面对台里的名声也不好。田壮知道林家母女的性子,也知道刘渭南干了什么缺德事,何况,他有小道消息,财神爷詹胜华对林不忘颇为欣赏。说不定,林不忘哪天摇身一变,成了财神奶奶,那他可真是开罪不起,只得支支吾吾,面露难色,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别人的事他们不好插手。
“你觉得他做得那些缺德事,可以原谅?”林不忘开口,她想尽快结束眼前的荒唐事。
调解员说:“那些都过去了,毕竟是血脉骨亲,过了那么多年,你爸他也后悔了,想着要补偿你。”
林不忘笑吟吟地看着调解员:“那这样,你把他领回去养着,我每月给你账上打一笔钱,算工资。”
“你……什么意思。”调解员来了火气,差点扔了手里的话筒。
“闺女,是你逼我说的,本来,我想给你妈留个脸面。”刘渭南跪在地上,双手掩面,“你妈当初病重,没钱治,她逼我去偷台里的那顶凤冠卖了钱给她治病,我就算有点耍牌的爱好,也不至于去当贼,但不偷,又得眼睁睁看着你妈活受罪。我,我实在是受不了这个折磨才跑了,想着挣到钱就回来给你妈治病,后来,听说你妈不见了,团里的凤冠也不见了……”
45:乐意看他们演猴戏
看着眼前的奇葩,听着耳畔嘈杂的喧闹,林不忘腻了。她不怕热闹,也不怕热闹往大了闹,脸皮这个东西,但凡你不把它看得那么重,就能少生很多窝囊气。更何况,刘家人的脸皮个顶个的厚,比城墙拐角的厚度还得往上加。
刘渭南来闹这一场,林不忘不算惊讶,真要给她两万块钱,可以有很多方式,排场整得大,钱却零零整整装一透明塑料袋里,想必是得了“军师”指点。这不仅仅是钱,更是朝着她扔来的肉骨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乐意看他们演猴戏,哪怕在围观群众的眼里,自己也是一只猴。
但刘渭南拉上一家子演戏也就罢了,未达目的,竟还给她母亲身上泼脏水。小时候的事,她并不想记得,只是那段日子太苦,太难,太无助,她必须记得。刘家人为了从她这儿捞便宜,简直禽兽不如。
看热闹的群众听到从刘渭南嘴里吐出关于“凤冠”的过往,窸窸窣窣地聊,一直在会议室当摆设的田壮从椅子上炸了起来。
刘渭南继续喋喋不休:“墨啊,那顶凤冠最终还是被你妈偷走了,林雅兰和白桂是帮凶。我知道,你妈偷冠是为了治病,但,但这个事总是不对的……”
林不忘看着刘渭南,目不斜视。沧桑枯竭的一张脸,哭诉的表象下,都是算计。
刘渭南拍着胸脯:“这事,很多人都知道,那会团里评先进单位,出了这事怕闹大了收不住,影响名声。反正不是团里的东西,丢了也没啥损失,不知道用什么腌臜的手段,威胁花老板女儿、女婿不追究,还下了封口令,帮着遮掩,不让说。”
“胡说八道,我都知道当年着了那么大一场火,先进单位早没指望了。”张静怡冲了进来,“还有,没看出来,你这老头还挺通人性的。”
“当然,额儿好得很,当然通人性。”刘老太话接得利索,门外发出哄笑,经人提醒,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儿子被人骂了,急眼道,“你撒意思,你说额儿通人性,你说他不是人,你这女子咋还欺负长辈。”
“哎呦,这句话就伤害到你们了你这老头还挺通人性,你这老头还挺通人性,你这老头还挺通人性。重要的伤害伤三遍。”
林不忘终于挤出一丝笑容,拉住帮她出头的张静怡,转头问刘渭南:“所以呢?”
“什么所以?”刘渭南噎了一下。
“你当着这么多人诬蔑我妈,给我妈身上泼脏水,总得有个目的吧。”
“不是诬蔑。”刘渭南说,“墨儿,你恨爸,爸理解,爸该,但过去的事情,是是非非,乱成个麻疙瘩,扯不清的。”
“赌徒是没有人性的,你赌红了眼,连老婆都准备卖,让你偷个东西就良心发现了?那你的良心还真不缺斤少量,称足足的,但可能吗?”林不忘抿了抿嘴唇,从屁股底下拎出一兜子钱在手上晃,“戏也演了,瘾也过了,这钱算是肉包子打美人,美人不在减肥期,你们认了吧。至于想从我这里捞钱,钱我有,还不少呢,但跟你们刘家有个怂关系。”
田壮小声呸了一句,这个时候了,还耍贫嘴呢。
话说到这份上,刘临潼也不掩饰目的了,她的视线跟着林不忘手里的钱:“跟我们刘家没关系?他是你亲爹,他要去法院告你,你就得给他养老。”
“去,去告我。”林不忘说,“我这人干啥都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唯独擅长给添堵这事贼专业,大堵、小堵和中堵,争取给你们堵个全家堵套餐。”
面对刘家,她是真不怕有什么可失去的。
刘渭南似乎跟胡兰芳较上了劲,他指着田壮说:“‘凤冠’的事,他知道!”
“胡说八道。”田壮跳脚,“我什么都不知道。”
林不忘也撂下话:“你若真觉得凤冠的事跟我妈有关,那就去告,说不定警察还能把她抓回来。告我妈,告我,反正我日子也就这样了,别的没有,就有俩臭钱,闲着也是闲着,就陪你们玩玩。”
喧闹间,林雅兰风风火火地赶来了,打眼一瞅,眼珠子一转,阴阳怪气道:“哎呦,这一大早就唱上戏了。”
“妈!”林不忘起身,去迎林雅兰。
见到林雅兰,刘老太来了火气,冲上去,试图用拳头砸她。刘老太嘴里喊着:“人贩子,人贩子,拐了我家孙女。”
“行了,别唱大戏了。”林雅兰用中气十足的声音说,“想认亲,我就问你们一个问题,回答上来了,我帮着跟她好好说说,你们的关系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妈!”林不忘扯了扯林雅兰的袖子,“你越搭理他们越来劲。”
“问,你问。”刘渭南眼睛一亮,“只要闺女认我,多少钱我都努力挣,挣不来就去借。”
“不是钱的事。”林雅兰指着林不忘说,“她哪年出生的,生日是几月几号,早晨生的还是晚上生的,你们刘家人谁能说上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想到,前面敲锣打鼓,热闹异常,以为以林雅兰的性子,得问出个什么刁钻古怪的问题,结果就这!简直是瞌睡了给枕头,上赶着送便宜。
没想到,闹天闹地演苦情戏的刘家娘仨,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嘴里的话就跟烫嘴似得,说不囫囵。围观的瓜友们议论纷纷,说不上来自己孙女、闺女的生日,这未免有点扯淡了!刘渭南的心里挠搅得像是被泼了硫酸,灼烧着刺啦刺啦地疼,心里疼,脸上更疼。
但若不说,干瞪眼,这戏就算了终了了。刘渭南的一张脸,紫成茄子,脑汁在回忆里被榨出了汁。他蒙了个六月,看林雅兰的脸色不对,又说了五月,但具体是哪日哪个时辰,他真记不起来了。
当爹的都糊涂,刘老太和刘临潼,更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