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要随军啦，又是要丈夫回来啦，这家里没有顶梁柱天都要塌啦。

蒋危想想就头疼。

但要是他家长不去，那迂腐老头能让他停课。到时候闹到老爷子跟前，又少不了一顿打。

放学回家路上，程昱给他出了个主意：“去前边劳工市场租个家长呗，那么多等着养家糊口的，只要有钱拿，谁都愿意去挨孙老头骂。”

蒋危心想，我爹那是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当的吗？

劳工市场那都什么人啊，没念过书的，下岗的，农民工进城的，军装穿得明白吗就当他爹了？

不过程昱出的是个好主意。

当晚庄部长回家，看见饭桌上多了个人时，一点不意外。

那小子有段时间没来了，他倒是对蒋危没什么偏见，就是觉得这孩子，有点莽，做事不带脑子不顾后果的那种。

不过他儿子是个内敛沉稳的性子，有时候太稳了，又少了点年轻人的冲劲，他还是觉得孩子应该自由肆意地成长，趁着年轻多体验多经历。

这两人在一块儿玩，挺好的。

他也看得出来，他儿子真正交心的朋友不多，这一个好了十几年，谁都知道是真正交心的好兄弟。

哪怕前几天不知道因为什么，闹了点别扭，过段时间还是要凑一块狼狈为奸。

所以庄部长心态很好地进厨房，给俩孩子烧了个牛肉羹，又拌了一盘凉菜，配着单位食堂提回来的清蒸鲈鱼和烧麦，三口人围在桌子上看着电视吃着饭。

庄玠一声不吭低着头光吃，心里盘算蒋危今天干嘛来了，胡思乱想。

“叔，我求你件事。”

蒋危吃到一半撂下筷子。

庄部长一听不简单，什么事还用得着求这个字儿？这小孩从小出了名的强硬，没跟人低过头，一根一根挨蒋老爷子打的时候嘴里都不蹦求字，庄部长觉得挺稀奇，就说：“说来听听。”

庄玠也竖起耳朵静静听着。

“……我上次没考好，老师让我叫家长。”蒋危眉头一沉，苦大仇深地开始控诉，“叔，你也知道，我爸他在新疆，去年过年没回来，前年过年没回来……指望他回来估计得等我头七了。我妈身体又不好，谁家养的狗叫一声，她都能好几天睡不着觉……”

庄部长听明白了，一挑眉：“让我去帮你开家长会是吧。”

蒋危特别真诚地看着他，“我妈那个性格，我是真的不敢让她受惊吓。叔，你帮我一次，反正我们班头也没见过我爸，我以后肯定好好学习，你看我假期一直跟着庄庄做作业。”

庄玠用力咬断一根鱼刺，心想你不是吃东西就是看小说，两个月烦了我多少回，装什么呢。

他爸坐在桌子对面不表态。

没有拒绝就是有戏，蒋危赶紧说好话：“就在一个地方，都不用赶场儿，从八班出来右拐走到头就是我们班。”

庄部长差点给这小子逗笑了，又不是喝酒应酬呢，还赶场。

蒋危看他眉头一松，高兴地问：“叔你答应了？”

“去就去，谁年轻的时候还没被叫过家长，我替你走这一趟。”庄部长哈哈一笑，其实庄玠的家长会他很少去，工作忙，去不去都无所谓。要是能让两个孩子关系缓和点，他何乐而不为？

“谢谢叔！”蒋危赶紧站起来给他敬了个礼，改口道，“不，谢谢爸！这声爸我先叫为敬！”

庄玠在旁边喝着粥，手一滑，汤勺儿掉碗里了。

“臭小子，还挺客气。”他爸在旁边拍拍蒋危的肩，给这干儿子碗里夹了一大块鱼肉，两人上演爷俩好，“叔占你个便宜，哎呀，你看这俩儿子多幸福！”

蒋危熟门熟路地在柜子里翻出小半瓶茅台，那动作利索的，就跟进了自己家一样。

他给自己和庄部长一人倒了一杯，双手举着，特豪迈地端到干爹面前：“爸，我敬你一杯！”

“好嘞！”

庄部长要是知道后来他还有被蒋危叫爸的时候，他绝对不喝这杯酒。

当晚俩人小酌了几杯，庄部长年轻时也经常倒个红酒，跟妻子月下小酌两杯，庄妈妈走了，儿子还小。

除了下班后偶尔跟同事吃个烧烤，就没有能喝酒说话的人。这会可是逮着机会了，跟新认的这个便宜儿子聊得放不下。

“爸，你说谁没被叫过家长，怎么，庄玠也被叫过吗？”

“叫过啊，幼儿园那会儿，你们园那个王老师叫我去学校，说庄庄两节课没上，找不着了。

园长老师保育员都跟着一块儿找，找了半下午，我都准备回局里让人调监控了，结果你猜怎么着……”庄部长头枕在胳膊上，叹了口气，“他就蹲在后边西瓜地里，跟流浪狗讲三国演义呢。”

爷俩越聊越高兴，庄部长借着三分酒劲，把儿子小时候那点事全抖出来了，蒋危在旁边笑个不停。

庄玠默默把碗端去厨房洗了，桌子收拾好，把他爹搬到卧室安置好。

出来一看，还有个熊玩意儿在桌上趴着打呼噜。

庄玠走过去，轻轻踹了一脚，蒋危没动。

他啪地一声关了灯，回屋睡觉。

刚转过身，后面那人就起来了，幽灵一样一声不吭地跟在屁股后面，他往哪儿走就跟到哪，跟着他刷完牙洗完脸，又跟着往卧室走，庄玠眼疾手快地关上门。

外头砰的一声，撞门儿上了。

庄玠犹豫了两秒，又把门拉开，蒋危直挺挺地砸下来，庄玠感觉骨头都快被他砸断了。

第二天蒋危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庄玠那张席梦思的床上，身上搭着一条被子，棉花很软，淡淡的洗衣液香味里带着阳光的味道。

庄玠刚洗漱完回来，头发上还滴着水，刘海翘出一个很呆的弧度，他把书桌旁边临时打的地铺卷了，走到床边，一脸嫌弃地看着蒋危：“起来，你臭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