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原谅我了吗?”蒋危贴着他耳朵问。
庄玠犹豫了很久,嗯这个音滑到鼻端又收回来,摇了摇头:“不能原谅。”
这句话注定了今晚又是个失眠夜。
蒋危听庄玠的呼吸由重变轻,由急变缓,估计梦都做了两轮,他还是没睡着。
天快亮的时候西米露按时来叫两个爹起床,蒋危一把捏住狗嘴,让他把嗷呜嗷呜的警报声咽回去,转身轻轻给庄玠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起身,走到阳台上,郁闷地点了根烟。
西米露用牙咬着蒋危的真丝睡裤,想把他拽到冰箱跟前。
“吃吃吃,就知道吃。”蒋危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能不能救救这个支离破碎的家。”
西米露尾巴不摇了,他停下来思考了一会儿,开始把蒋危往自己的小窝里拖。
蒋危想起这家伙曾经抓了一只死鸟给庄玠献宝的战绩,并不想跟他去,无奈西米露执着得厉害,咬着他的裤脚不松,蒋危抽完一根烟,轻轻踢了西米露一脚:“走,看你又整出什么玩意儿!”
西米露把他带到自己的窝。自从这间卧室改造成影音室以后,蒋危就给他换了个新的狗窝,浅米色的木质帐篷,里面铺着厚厚一层羊绒毯子。
西米露埋头在窝里翻找,半边身子卡在外面,尾巴一甩一甩,费了好大劲把那个毯子从里面拽出来,刨开毯子下面他收藏的袜子、纸箱板、玻璃珠,然后找出一样东西放在蒋危脚边。
两个带着狗狗口水的大红本。
蒋危拿着东西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西米露乖巧地舔了舔他的手背,然后朝着卧室的方向轻轻叫了两声。
蒋危立时感动得泪流满面,儿啊,你可真是爸爸的好大儿。
番外三·偶然事件
【见家长】
见家长这回事,庄玠原本没想过。
世交变世仇,最好还是老死不相往来,做到一张桌子上了难免甩咧子急眼,都是要脸面的人家,即便交情没了也不好闹得太难看。
关于蒋怀志的事,庄玠从不过问,人既然进去他们之间的恩怨就结了。
至于进去以后过得如何,有没有减刑,有无人关照,这些事都与他无关。
蒋怀志被判了七年,他是典型的政客思维,面对困局懂得如何把损失降到最小,在狱中时努力表现争取减刑,两年减两年,实际在里面呆的时间并不长。
他又上了一次纪委的反腐专题纪录片,对着镜头痛陈己过,后来体检时测出高血压,成功办了一级宽管,被接到密云一个康养中心养老。
经此一事后他备受打击,也不和人往来,只有蒋危妈妈一直陪着照顾着,老爷子在外很少跟人提起这个与期望背道而驰的儿子,全家就好像没有这么个人,当是在某个地方,安安静静地走过父亲给他规划的人生。
蒋老爷子那边,庄玠还是把他当自己的亲姥爷,礼数、照顾什么都没断过,休假了就提上水果去看看老人,给他的亲姥爷泡个茶,扶这位干爷爷去遛个弯儿。
院里院外走动多了,那些日子清闲的老头老太太一见就拽着,笑眯眯问他处没处朋友。
这年头相亲市场上找个这样的不容易,事业单位铁饭碗,人品端正性格温和,圈子也干干净净没什么乱七八糟的风流韵事,有孙女的替孙女惦记,没孙女的也要替别人家惦记。
每回庄玠被盘问,他姥爷就在旁边帮腔:“是啊,周末去见见呗,吃个饭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姥爷,真不用……”
“怎么就不用了呢?你自个儿不上心,还不许我这老头子给你操心啊。”老政委寻思着,小心翼翼地试探,“还是你有瞧上眼的了?有了就给姥爷说说。”
庄玠帮老头子提着菜,眼一垂,微微笑着,手一个劲儿在那薅韭黄叶子,“上高中的时候有一个,姥爷你要听吗?”
老政委气得瞪眼睛:“有也早都不是你的了!”
吃完饭又在那儿念念叨叨,说他宝贝孙子傻,喜欢了,也不知道去追,娶媳妇的大事都赶不上趟儿。
庄玠低着个头给亲姥爷掰石榴,一声没吭。
原本谁也没打算把这事说开,都用工作忙、工作性质特殊这些理由一直拖着,等到过了年龄,自然而然就没那么多人再催着他们,直到那天阴沟里翻船。
事情的起因还是那个情侣头像。
大院有个微信群,关系最好的三五家人在里面,逢年过节道个问候,偶尔组织个麻将饭局之类的。
那天是陆则洲的小姑从加拿大回国,他们小圈子里这一辈的同龄人只有陆则洲有个姑姑,也是知识分子,那时候和庄妈妈走的很近,两人经常端个咖啡,坐在院子里的大槐树下聊天看书,买到时新的漂亮裙子都要换着穿。
庄玠从小就跟在她后面,姑姑长姑姑短地叫着,有什么好吃的都要给他陆姑姑拿一份,陆姑姑也把他当亲侄子疼。
今年是陆家姑娘十多年来第一次回来过年,蒋老爷子特意在群里发了话,让蒋家老二,庄家三儿,还有陆家老大带着他那男媳妇儿都回来一趟,给姑姑接风。
蒋危收到短信,立刻把平板上正播放的电视剧暂停了,给庄队长汇报了一下短信内容,问:“去吗?”
“去啊。”庄玠忙着给支队写总结,头也没抬。
“各去各的,还是一起去?”
庄玠手里的钢笔在纸上刷刷划动,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蒋危就拿个葵花籽在他背上画乌龟,庄玠烦不胜烦:“顺道儿开一趟车过去,省点油,东西各买各的。”
蒋危心里美滋滋,都一起去了这还能分得清谁是谁?
“那我给爷爷回消息。”
“等等。”庄玠停下笔,“把你头像换了。”
“不换。”蒋危把俩人的头像分别点开,放大,缩小,再放大,再缩小,正看反看左看右看,“这图很明显吗?不点开根本看不出是情头嘛,又不是人人都看过这电影,我家老爷子你就别指望他有啥文艺细胞了。”
“微信那么多人呢,别人看见你觉得好看?”
“其他人你还怕看啊。”他凑近,想捏庄玠的脸,“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脸皮儿这么薄呢,啊?庄大队”
庄玠冷着脸打掉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