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1 / 1)

庄策顺着她们的话说:“这位主刀医生水平很高,两位放心吧,颜阿姨一定能尽快康复的。”

谁想,他说完后,却换来两位姨妈尴尬的注视。

“小伙子,我们不姓颜。”开口的是二姨。

庄策一怔:“抱歉,我以为……”

他说不下去了,他已经知道颜玉琢的“爸爸”不姓颜,便推测颜玉琢随了母姓,可没想到颜玉琢的“妈妈”也不姓颜!

三姨说:“我听姐夫说,你前前后后帮了不少忙,又是联系医生、又是安排vip病房,真是谢谢你了。”

庄策:“不用这么客气,我是颜玉琢的好朋友,她的事就是我的事,她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

两位姨妈的表情越发复杂。

见到她们这般表现,庄策再联想起这次入院前后观察到的一些蛛丝马迹,一个猜测渐渐浮现在他的心中。

“两位阿姨,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庄策谨慎开口,“‘若雅’究竟是谁?她和颜玉琢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们都用这个名字称呼她?”

庄策隐隐约约有一种感觉,这个答案不仅会告诉他若雅的真实身份,更是一枚钥匙、一扇门、一条通往颜玉琢灵魂深处的小路。

当他得到答案之时,就是他真正踏入颜玉琢内心那座秘密花园的时刻。

两位姨妈对视一眼,嘴快的二姨想回答,却被三姨拉住了。

三姨摇了摇头,为难地说:“我们毕竟是外人,这些问题我们不方便回答。如果你想知道若雅的故事,不如直接去问问颜玉琢吧。”

第73章 颜玉琢想那就不如和他试试吧。

开颅手术后, 七十二小时的黄金苏醒期尤为重要。耗费的时间越长,苏醒的几率就越渺茫。

这次主刀的医生在业内非常有名,他的手术方案庄策特地找其他名医看过, 得到了极高的评价……偏偏, 若雅妈妈迟迟未能醒来。

大脑是人体最精细的器官, 神经密布, 若雅妈妈遭遇了两次脑出血, 内伤未愈又添外伤,谁也不能保证她的术后恢复效果。

一天,两天,三天, 五天……短短一周, 若雅爸爸像是又苍老了十岁, 花白的头发配上佝偻的后背,任谁看了都觉得心酸。

实际上,大受打击的不止若雅爸爸,颜玉琢也瘦了许多, 原本合身的衣服现在都宽大了不少,眉宇间一直拢着愁。庄策因为要忙公司的事情, 不能一直在医院陪她, 但他还是挤出时间, 每天下班后都来医院报道。

“其实你不用来的。”颜玉琢说了不止一次,“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

“像我这样的热心企业家, 就是乐于助人、不求回报。”庄策的回答也不止一次, “反正我下班也没事干, 回去守着小猪写作业不如在这里陪你。”

庄策一直想开口询问颜玉琢和“若雅”父母的关系,但鉴于现在的情况, 他迟迟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

其实他有个猜测联想到颜玉琢的职业,会不会那位“若雅”因为什么原因不能陪在父母身边,所以雇佣颜玉琢充当女儿陪伴他们?可是据庄策观察,颜玉琢对这对夫妻极为用心,就算是亲生女儿也不能做得更好了。

这样的情感付出绝对不可能是普通的金钱关系。

庄策陪颜玉琢又和主刀医生深谈了一次,主刀医生委婉地说,希望家属做好心理准备,病人若是长久不能苏醒,在临床上就会被判定为植物人。

“医生,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如果家属同意的话,我们可以进行第二次手术。”主刀医生拿出几份资料摆在了她的面前,“现在有一个与机器人配合的实验疗法,国际上已经经过了验证;但国内这个手术尚属首次,风险大,但成功的可能性也很大。如果病人迟迟没有苏醒,你们可以考虑看看是否进行第二次手术。”

“……”

走出医生办公室后,颜玉琢脚步虚浮,脸色几近苍白,明明那份资料只有薄薄几页纸,可她的手却沉重地抬不起来。

庄策不忍见她这样,赶忙说:“我姐姐人脉比我广,我把这份新的手术资料传给她,拜托她去问问其他医生。”

“不用了。”颜玉琢摇摇头,苦笑道,“我不打算做手术。”

“什么?”

“国内的顶尖医生能找的、能问的都找过了、问过了。我妈妈的情况太复杂了,第一次脑淤血的后遗症还没解决,第二次外伤让她的病情雪上加霜。她现在躺在病床上就像是睡着了,什么风风雨雨都打扰不了她,难道要再做一次手术折腾她吗?”

“国内的医生不行,那就去找外国的医生!”庄策却很固执,“刚才医生不是说了吗,这个疗法在国外是有成功案例的,我可以包机把阿姨送到国外治疗,钱不是问题!”

颜玉琢定定地看着他,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笑出了声,那是无奈的笑、讽刺的笑、痛苦的笑。

这段时间蜂拥而至的压力几乎要压垮她的理智,让她忍不住口出恶言:“庄策,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傲慢?我知道你很有钱,可钱不能解决这世界上的所有问题。没有手术能保证百分百的成功,下次手术失败了怎么办,难道让我妈连手术台都下不来吗?”

“至少那也是一次尝试!”庄策不明白,他认识的颜玉琢向来自信又勇敢,为什么会在这件事上如此摇摆怯懦,“她躺在那里永远醒不过来,灵魂被困在身体里动弹不得,你觉得这样对她好吗?”

“但那样对我们好!她还活着,那就是好!!”颜玉琢头一次在庄策面前情绪崩溃,她知道自己歇斯底里的样子很可笑,她也知道庄策其实并无恶意,但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庄策,你没经历过身边朝夕相处的人突然去世,所以你不知道活着两个字有多美好!她即使永远醒不过来,她躺在那里依旧是妈妈,是妻子,是姐姐;但她要是死在手术台上,那她就是一捧尘土,一只棺椁,一座坟!”

“……”

“你以为死亡是什么东西?它不勇敢也不浪漫,它就是戛然而止,突然消失,只有被留下的人才会永远困在这段故事里,拼命地怀念她、想要留住她!谁能接受死亡?谁也不能!你有想过我父亲吗,他还不到六十岁,头发已经全白了,这个家是由三个人构成的,少一个人都不是家,他已经失去过一次了,他不能再失去第二次了!”

庄策望着眼前的颜玉琢,被她身上溢出的愤怒与悲伤所震慑。

她明明没有哭,可庄策好像看到了一双含泪的眼睛;她明明声音很大,可庄策好像听到了她内心的寂寥。

他忽然很想抱抱她。

就在此时,医院走廊上又响起另一道脚步声,脚步声沉重,远不如年轻人矫健利落。

“若雅……不,小颜,”那是一道苍老的声音,“你是个好孩子,可你不用替若雅背负这么多。”

颜玉琢愣住了,她慌张回过身,发现若雅爸爸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身后。

“……您都听到了?”她动了动嘴唇。

“都听到了。”若雅爸爸慢慢走向了她,从她的手里拿过了那份医疗资料,慢慢的、慢慢的翻看着,他看得是那样认真,其实很多医学名词对他而言很陌生,但他仍在努力理解着。“手术的事情,是我们大人要考虑的事情,你还是个孩子,你不要去操心。”

颜玉琢说:“我已经二十六了,我不是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