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1 / 1)

他们甚至又搬来一座炉子,把酒壶摆在上面,慢慢地煨。

“我父亲信中所言……”徐徵拨了拨炭火,垂下眼道。

李乐训被他一提醒,也想起信中不妥,便应:“我觉得那位田姓商人,有问题。他带的香膏是什么东西?为何非要让你父亲试?还有田孟方,他不是给黄一炳管粮库的人吗?哪里冒出来个蛮人亲戚?”

徐徵摇摇头:“你还记得巴答胡?”

李乐训:“记得,给乌图卖五剑叶的说客。早被我杀了,你问他做什么?”

徐徵:“田孟方曾与他勾结,私贩五剑叶入高潭。事发后,田孟方遁入莲口,深居简出。”

李乐训不禁要偏题:“啊?你的意思是还没抓到他?我记得,本朝可不许私贩五剑叶这还是你一力推行的。你堂堂高潭知府,派人去莲口抓他,名正言顺,怎么不抓?”

徐徵:“官家没有长性。能禁绝五剑叶,不过是他被我暂时唬住了。我若贸然因此进莲口,难免要给王太师开禁令的借口。”

这时,李乐训倒意识到自己扯远了:“哦哦,那我猜,你父亲这位小友,应当就是纯种的蛮子。他卖的香膏,就是五剑叶所制毒物。他想干嘛?让你父亲也中毒上瘾?拉你下水?”

徐徵又摇头:“我不知道。五剑叶上瘾,倒不那么容易。要连着熏过几次,才会渐渐离不开。”

李乐训:“不管那么多。我给你派几个功夫不错的人,带回高潭,在暗处盯梢。一旦那商人再找上门来,就瞒着徐太公把他拿下当作是偷看你家信的回报了。”

怕徐徵出声扫兴,她歇也不歇,便接着道:

“你也别急着拒绝。第一,此事似乎与五剑叶相关,而我若力所能及,是定要清除这大毒草的。”

“第二,我又不是没见过徐太公。你好言相劝,他才不会听,不当面骂他,更没有效果。回信告诉他,那商人有诈,八成要惹得他逆反,气你诋毁他的忘年交。要再气得狠了,保不准把此事拿去那商人面前说嘴。到时打草惊蛇……”惹急了蛇,小心一口把你咬死。

后面的话,沾了生死,她忍住没说。

她似乎也不是什么迷信鬼神之人。在临康初见徐太公,尚且能当面提死字,此刻竟不知为何转了性。

“好,徐某却之不恭。”徐徵秀丽的面容,映在忽明忽暗的炉火之中,显得很顺服。

他的答案,也显得很顺服。

“我可不是乱发好心!我叫蛮子害成了孤儿,心中尚且仇恨滔天,你这种娇生惯养的金宝贝,要是没了父母,怕是要饿死路中了。”

“你父亲人虽不怎么样,家里的送来的年货做得却不错,我还想多吃几年呢!”

“好。”徐徵向前倾身,突然握住了李乐训的手。

“哎哎哎,干嘛干嘛,快松手,锅烧干了,我要去加水,要不然糊底了!”她飞速抽出手,慌乱起身,头也不回地向西角的厨房走去。

火上的铫锅里,汤还多得很。

锅底的火苗渐弱,翻滚的油花聚在一起,慢慢覆盖了半个汤面。

74

李乐训的暗哨,打着为徐徵送信的名头,顺利留在高潭。

他们在高潭没呆上几天,便来了活计。

正月初十的清早,徐府来了位客人,蛮人面相,做商贾打扮。

暗哨几人,身手利落,神不知鬼不觉地翻进院墙,躲在墙根偷听。

“徐太公,新年好!小可拜年来迟了!”只听那客人道。

竟让他们撞见了徐太公信中的那位田姓商人?

几名暗哨竖着耳朵,凝神静听。

“田小友,犬子尚在外任,不巧今日又叫你空跑一趟了。”徐太公这番话说出来,虽十分客气,意思却不冷不热。

那商人倒沉得住气,热切不改:“不不不,小可是特意来给太公拜年的!”

“太公可还记得我上回带来的香膏?幸得太公一番提点,我请人改了那香方,再试着找了几个铺子寄卖,一月多卖了不少去!”

“我为太公略备了些薄礼,请太公笑纳!除了上回那些山参毛皮,还有旁的一些珍稀药材。”他一边说,一边招呼身旁挑夫放下礼物。

自己则从袖中掏出一本集子,双手递给徐太公,热情中犹带几分羞涩:“小可闲暇时喜好作些小诗,偶得几分灵感,便全记下来,集成这本诗册。然出身商贾,寻不到此中高人,不得已,便自己胡乱琢磨。今日来访,也是冒昧想求太公指点。”

徐太公饱读诗书,在文章上面,仍有极强的好胜心。

又老来得一幺儿徐徵,悉心教导,全力栽培,叫他成年后文名大盛,更是自命不凡。

只是徐太公一辈子蹉跎,没得什么功名,争气的小儿子业已成人,碍于他作为父亲的面子,不好到处去招摇卖弄,与人竞诗斗文。

而那田小友向他请教,正给了他炫耀的机会。

不知不觉,和缓了说话的声气,架子也摆了出来:“老夫不过略读过几本书,指点谈不上,若小友不弃,倒是可与小友探讨一番。”

边说,边打开了手上的诗册。

李乐训派来打探消息的暗哨,虽在她的督促下,能识几个大字,可于诗文一途,实在是一窍不通。

几人一听徐太公与那商人,兴致勃勃地论起诗来,竟不约而同地揣着手,上下眼皮不住地打架。

直到徐太公收了诗兴。

不过一本诗集,便叫那田姓商人,俨然成了徐府的座上宾。

徐太公恨不能引他为知己,聊到差点错过了午饭。还要徐太君进来提醒,才恍然叫人传饭。

他的田小友,自然也被他强留下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