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悦表示接受,爬起来拍拍屁股进书房去了。

梁宰平背后看他的眼神都要化成水了,他靠在茶几边想,这样多好,反正有他在,他的宝贝没必要知道那么多背后的事情,只要他事事顺心不委屈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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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当你老了(第十年番外)》番外之《习荫》

梁习荫跟他的祖父有个约定,这件事情他的父亲也知道。约定的开始是在梁习荫十二岁那年春天,那时他已经在梁宅有了自己的位置,也模糊知道父亲跟祖父只见不单纯的父子情谊,但他并不为此感到愤怒或者羞耻,这完全要归功他的祖父梁宰平先生。整个童年他都是在他的影响下度过的,他是陪伴他时间最长的人。他们有同样悲剧式的童年:不被血亲接受,得不到父母的爱,也有着同样的对亲情的无比渴望和无限包容。

他的父亲梁悦是个生性自由散漫的人,而且乖佞任性难以亲近,在这个世界上他只对一个人敞开心门毫无掩饰,那就是梁宰平。在梁习荫出现之前,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拥有彼此并且只有彼此,所以一开始梁习荫并不为梁悦所接受。梁宰平为此心机费尽,终于在梁习荫六岁那年,使梁悦接受了他的存在并学会如何笨拙的表达父爱。

一家三口在一起平静的过了几年,在那些时间里,梁宰平仍然承担着对梁习荫的教育工作,他教他自立自律顽强坚韧,并且尊重他,给他充足的个人空间,祖孙只见像是忘年交,气质也十分相像。梁悦的部下,从前也在梁宰平手下做事,熟悉他们祖孙三代,曾有戏言,说梁习荫更像是他的父亲跟祖父的孩子。

渐渐懂事的梁习荫也朦朦胧胧感受到了父亲与祖父非比寻常的关系,尽管他们从来不在他面前过于亲密,但毕竟是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家人,转角处门缝里,两个大人之间的甜蜜纠缠总会不经意的泄露,梁习荫见过很多次,他几首得非常坦然。很早梁宰平就灌输给他一些浅显易懂的西方哲学,比如苏格拉底与柏拉图的美学思想等等,他刻意的引导他往某个方向去理解,使他可以尊重他们的感情冰洁习以为常。所以在梁习荫看来自己的家庭环境并没有什么大问题,祖父与父亲的爱情并不伤害任何人。

他会这么想,当然是因为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来历,更加不会意识到,他其实是他祖父人生中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枚险棋。

十二岁是梁习荫人生中不寻常的一年,首先是那年春天,他差点被人贩子卖了。

那是个春光明媚的周末,因为保姆请假省亲而他的祖父又又是外出,他跟他的父亲在一家美式快餐店里解决午餐问题。他们父子单独相处时能够聊的话题不多,他渐渐注意到窗外的小广场上有个大概六七岁左右的小男孩似乎正在卖艺,男孩很瘦弱,穿得少,看起来营养不良。他用嘴巴咬住一个能旋转的铁架子,然后倒立,向后下腰,一直下到脚可以碰到头顶。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坐在旁边敲着锣吸引路人来看,然后向路人要财物。

男孩一遍一遍的不停的下腰不停的旋转,持续了很长时间,都快要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了,一瞬间,他却毫无预警的从架子上掉了下来。

梁习荫正看得眼晕,猛地吓了一跳。

男孩先被跌得匍匐在地,慢慢的爬了起来,阳光照耀着他的小脸,以及他脸颊边汗湿的短发,只这一瞬,梁习荫被那张笑脸那种表情震了一下,似乎有什么在心里一划而过了。当时他的年纪还不能分辨那是什么感觉,等到很久以后他再想起来,估摸着那时候自己是被惊艳了。

那小孩表情麻木的坐在地上,任由那女人责打,仿佛灵魂出窍了一般。

梁习荫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梁宰平并没有教授他过于强烈的正义感,但他却突然为这一幕感到愤怒,并且一下子就站起来冲了出去。

他一步步压着火气走了过去,对那女人大喝了一声:“住手!”

他才十二岁,个头却已经有近一百五十公分了,突然这样站在那两人面前怒喝,还真就让那女人停下了手。

梁习荫问:“他一下午能赚多少钱?我给你!”

女人怀疑的眼神打量了他半天,说:“五百。”

梁习荫从牛仔裤后面的裤兜里掏了钱包出来,抽了三张给她:“滚,一下午别再让我看到你。”

小男孩坐在地上抬头看他,茫然中带着一点戒备。

梁习荫低头看了一会,干脆半蹲下来与他对视,多漂亮的小小人啊,他们对视了片刻,梁习荫努力笑得和蔼,问:“要不要吃冰激凌,哥哥请你。”

梁悦吃了一些鸡翅,连骨头带肉的碎渣子吐了一堆,吃饱了,抱着果汁看着对面两个孩子。

梁习荫问他:“爸爸,您还要不要别的?”

梁悦说:“我要回去了。”

梁习荫看看身边的小孩,说:“那您先回吧,晚点我自己回来。”

梁悦一点儿不过问那小孩的事,利索起身走开了。

晚上梁宰平,不见孙子,问起去向,梁悦说在外面玩儿呢,自己能回来。

可以等等到晚上十点多还不见人,梁宰平便起疑了,再问在床上打滚准备睡觉的儿子,梁悦说她捡了个卖杂耍的,跟人玩去了。

梁宰平一听就不得了,他是不会说梁悦卖艺的看着可怜实际都有地下组织,要落到他们手里可就危险了,况且梁习荫的年纪已经太大,很难驯服,下场一定更不堪。

梁宰平急匆匆要出门,又不想吓倒梁悦,便说:“宝宝啊,习荫平时要是晚回来,至少有个电话,你不觉得今天有点不正常?”

梁悦坐了起来,想了想,说:“好像是哎。”

梁宰平说:“你先睡吧,爸爸出去找找他。”

梁悦利索翻身站了起来:“一起去。”

梁宰平在楼下客厅等梁悦下楼,一边给一个老友打电话。他年轻的时候有段际遇,跟这座城市某个组织的领头人有了些交集,这么多年恩慈要是遇上遇上不能明着解决的事儿,总有那人帮他解决,自然在明处,他救出他们的人也不止一两个,因此总有传言说他梁宰平黑白两通。这是相互的事儿,交情不就是你来我往么。

他给他打电话,说,是我孙子。

那头说你等等我问问他们。

一会儿便回了电话过来说,有,不是本地的,是最近一伙儿从外地过来的,也贩人。

梁宰平说,我家里这小子性格想我,倔,恐怕惹急了他们,四肢五官保不全。劳烦你帮帮忙,替我找找。

那头说,你的孙子就是我的孙子,可你也知道我这几年不管事儿了……先让人找找,你别太着急。

梁宰平挂了电话,忧心忡忡。养一个梁习荫不容易,要是没了,要他到哪里再找一个合适的,这么些年的心血全白费了。

车子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转,梁悦裹着薄风衣坐在父亲身边出神,脸色越来越难看,突然问:“爸,你有没有看过贫民窟的百万富翁?”

梁宰平说:“没有,怎么了?”

梁悦望着梁宰平的眼神有些惊悚,说:“有个孩子,被人骗走了,挖了眼珠子,每天在地铁卖艺唱歌。”

梁宰平抱他,轻轻拍他的背:“不会的,习荫这么大了。”

梁悦默不作声,他在楼梯上听到梁宰平跟人打电话,他觉得自己的脑子真不好使,什么都想不到。

梁习荫挨了一顿揍,被锁在一个像是地下室的地方,他们勒着他嘴巴,捆着他的手脚,使他不能动弹。

他恨自己愚蠢,同情心泛滥,竟没看出来那是个饵。

他们谈得那么好,那孩子晶亮的眼镜带着崇拜的眼光看她,甜甜叫他哥哥,他还告诉他,那种杂技叫软功,他身体每个关节都异常柔软,尤其是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