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西言换了个台,说:“样样都是听说,知不知道什么叫以讹传讹。”

“我跟你们随便说说的嘛,家里人又不要紧的喽。哎大爸爸,你们圈子里的潜规则是不是每个医生都要收红包回扣啊?”

刑墨雷还没回答呢,佟西言被惹怒了,说:“清者自清,人跟人能都一样吗?!书不好好念,一天到晚的想什么呢?!赶紧睡觉去!”

佟早早看看沉默不语的刑墨雷,乖乖应了一声哦,灰头土脸上楼去了。

等脚步声没了,刑墨雷才说:“她就是问问,你哪儿那么大火气。”

佟西言回头看餐桌上的花,问刑墨雷:“家里的花都是她的?”

刑墨雷嗯了一声,说:“女孩子大了,有人送花很正常嘛。再说人挺有心的,回回都有诗呢。”

佟西言忧虑的思索了片刻,说:“她九点半下自习,你明天一定记得准时去接她,哦,早点儿去,问问老师她有没有缺席。”

刑墨雷不满的啧了一声,却也只能说:“知道了。”

第22章

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在恩慈,确实也是什么都没发生。可人人都在讨论一院这次出的丑闻,公立医院是国家事业单位,跟私立医院年年缴纳高额税不同,它吃国家的补助粮,因此如果内部员工犯了纪律作风问题,那是直接要惊动纪检委的。

佟西言一早去省厅参加一个医疗指标下达会议,刑墨雷早上专家门诊,梁悦跟医教科主任下病房查业务,蒋良的一盆兰花早上可能会开,他还要重新给几盆金橘换花盆,拿去医技科室摆放。

陈若在凌晨四点多钟接了一个很重要的电话,惊得他几乎是一下子就从床上跳了起来,美美被传来给他收拾行李,见他抖的很厉害,脸色也像遭了大劫,料想是那位大人物出了事,于是什么也不敢问连忙帮他穿衣服穿鞋子,现金银行卡都带上了,才送他上车,直接去了B市。

每个人都很忙,没有人有空管闲事。

一直到下午刑墨雷下了手术回到科室,护士长才告诉他,有人找他,等很久了。

是胡炜的女儿。

他仅仅见过几次,并不熟悉,只知道胡炜叫她乐乐。但她倒是很镇定的叫他:“刑伯伯。”

刑墨雷开了办公室的门,说:“嗯,进来说。”

他给她倒水,示意她坐,问道:“你爸爸今天怎样?”

“他下床走过了。”

刑墨雷哦了一声,似乎也没有什么话说。

“不是他让我来找你的,是我自己来的。”她的表情黯然,说:“爸爸什么也不肯说,只是叫我回学校去专心念书。”

刑墨雷说:“你现在,学业确实很重要。”

“我知道您有办法帮他的!爷爷去世那么早,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帮我们,只有您了!”

“恐怕我能力有限……”

“即使您不愿意,您把办法告诉我吧,我愿意去做的!”

刑墨雷看着她急切无助的表情,好像此刻他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他说不上话来拒绝,但更不会把她推到危险的地方,所以略一斟酌,他说:“你先回去,有办法我会去找你爸爸。”

她还想说什么,但有家属敲门进来问病情,刑墨雷也得了个借口不再去理会她。

刑主任有些时候没查房了,就是经手的几个手术,也都只记得解剖结构和经过顺利与否,记不太起来床号姓名什么的。科室里大多数常务都由王子君在做,包括人员排班在内。所以科室里很多病人的事情他其实都不太知道。

包括ICU的这个“三进宫”重危病人。

这天下午三点来钟,ICU来电话了,病人相当危险,全身水肿腹部膨隆,心率不稳血压挂不住,眼看是要不行了。家属找来了,刑墨雷却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个病人,一时间办公室里闹腾腾的,他的怒火也就跟着蹭蹭上来,直接要拿王子君问话。

王子君听到风声便早给师父打了救命电话,佟西言一到医院就直奔ICU去捡他这条小命,赶到时正好见刑墨雷雷霆万钧的咚咚捶写字台教训人:“你是胆子大了!事先也不问问上级医生就擅自微创改开腹!开腹三进宫!你拿病人当什么呢?!本事这么大我这主任让给你当要不要?!”

偌大个ICU除了他的咆哮就一点儿人声都没有了,其他人都低头做事恨不能变成透明,生怕扫到这个“强台风”。

佟西言赶紧走过去:“你别生这么大气,这个病人我知道的。”

这个声音就跟甘露似的,一下子浇熄了燎原大火,刑墨雷看他风尘仆仆白大褂都没来得及披,抿着嘴只是紧紧锁着眉头没作声。

佟西言没什么废话,翻了翻病历,推开王子君绕过床去看病人,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跟王子君说:“到血库拿新鲜冰冻血浆血小板,纠正电解质,今晚你在这儿守着一步都别走开。”

王子君点点头,小声说:“那要是出血不止,是不是考虑再开腹……”

佟西言狠狠刮了他一眼示意闭嘴,已来不及,这话惹得刑墨雷又开骂了:“再开腹?!行啊!口气这么大你去开了我学习学习!你是不得了了啊,一点儿小成绩就抖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有新技术新项目,我们都落伍了敢不上你了!”

佟西言拉他的衣袖:“你消消气……”

刑墨雷连他一块儿训:“你再护着他?!自作主张!非得出大事儿了才罢休?!”

王子君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来往几个ICU的医生都看他。

佟西言想着怎么都得给他留个面子,便说:“都说了,我知道这个病人,你要生气也尽管对我来嘛。”

刑墨雷本来就不乐意佟西言收个什么徒弟,总觉得是被人分享了财产,平时见他对王子君还严厉也就不去想了,可这明目张胆的护短,还是跟他斗上了,心里头这口气可怎么都压不下去了,拳头一拽猛砸了一下写字台吼道:“你知道怎么了?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师父吗?!”

王子君担忧的看着背对着他的佟西言,心里有些懊悔跟不舍。他从来没见过刑墨雷跟佟西言这么大声说话,即使是在工作中,这个脾气最差的大主任对他的小徒弟也是言听计从,这一对甚至不需要太多语言交流,默契跟合拍的程度是医院里其他师徒不及项背的。

佟西言看着刑墨雷的眼神都要化成水了,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说:“你……要不要出去抽根烟?”

刑墨雷提不起气来再吼他,就跟摩托车打不着火似的,憋得胸口不舒服。不马上离开的话他怕自己会动手掐死他,于是喘着粗气儿跟头斗牛似的往外头去了。

这个ICU大厅里的人都放松下来,纷纷好奇的研究佟西言的表情,鲜少见这对师徒为了工作闹翻,真稀罕。

王子君问佟西言:“您没事吧?”

佟西言冷冷看他:“我能跑能跳有什么事?你该问的是病人。”

王子君低了头:“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