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渊只好掏手机,打梁悦的电话,蒋良接了。

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宋文渊立刻站直了,好像面对面了一样,恭敬的说:“蒋师傅,我找院长。”

蒋良那头说:“有事吗?他还没起。”

“有些文件要他签字。”

“一会儿我过来吧。”

“还是我给您送过来吧!”怎么敢让他跑来跑去。

佟西言笑着摇头,穿着白大褂下病房去了,越过他的时候还捏了一把他的脸。宋文渊虽然为人圆滑,可对他却是像前辈一样尊重的,他是外行人又年轻,梁悦扶他上位跟王副一起管理后勤和财政,其实平日里很多事他都要咨询老好人佟西言,所以最滑头的反倒被最老实的调戏。

梁悦一直睡到临近中午才被叫醒。天气转凉,他又开始贪睡,起床的时候还是迷迷糊糊的。家长蹲在床边给他穿袜子,使坏挠了一下他的脚心,他惊得一抬脚,差点踢到人,连忙去扶:“爸爸!”

蒋良没去答应他。

吃了午饭还是提不起来精神,蒋良问要不要去泡温泉,开车去郊外的温泉带,回来正好吃晚饭。梁悦腰酸背痛无心公事,想着医院反正有佟西言他们,便同意了,他的性子原就是好玩好闹。

一下午很快就过去,到“豪门”也才五点,他又在路上小睡了一会儿,下车一伸懒腰,那是神清气爽啊。大堂经理显然等很久了,上来就鞠躬:“梁董,蒋先生,包厢为你们准备了紫金阁,请这边走。”

梁悦站着,短风衣笔挺,很快有几个女客人朝他看过来。他扫了一圈金碧辉煌的大厅,问:“客人到了吗?”

“还没有。”

“不要怠慢了。”

“您放心。”

抬腿走人,想了想,回头去牵一直沉默着的蒋良,并排一起走。

一早佟西言就给刑少驹打了电话,今天是周五,他会去学校接早早回家,这是他的习惯。临下班他又打电话给刑墨雷,那人正在内科会诊一名重危病人,他大概是唯一一个常被内科请去会诊的外科主任,三十几年的工作经验,十几年的全科经历,医院里没有人能代替他的位置。

紧赶慢赶,到豪门也已经过了五点半了,进了包厢,空调暖洋洋,梁悦跟蒋良正下棋,回头招呼服务生先上茶,就这一走神,下错了子被蒋良将了军,他连忙叫:“不算不算!”然后伸手去正大光明悔棋。

蒋良看着他耍赖的样子,一脸的宠溺,帮他一起摆子。

佟西言见这场景,捧着热茶水跟刑墨雷对视了一眼,摇头笑。

一局棋很快结束,蒋良有心让,梁悦也是心知肚明,一盘棋下了半小时他悔棋悔了好几次都没结束,偏偏客人一到他就将了蒋良大获全胜了,胜负全在那老家伙手里捏着呢。

刑墨雷说:“哟,两位这是对弈呢还是上课呢?”

蒋良抬头看他,大大方方说:“切磋探讨而已。”

护短护成这样,大半辈子了,刑墨雷根本不屑嘲笑他。

上菜速度很快,佟西言要再打刑少驹电话,就见自家姑娘敲门进来了。

十六岁的佟早早个头不高骨架小小,圆脸稚气未脱,一进门就挨个打招呼:“梁伯伯,小悦哥,爸爸,大爸爸。”

佟西言立刻看向蒋良,那人只是笑了笑,低头喝茶没答应。他嗔骂道:“没规没矩。”

刑墨雷觉得女儿叫得不错,招手示意她过去坐:“小哥呢?”

刑少驹匆忙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佟早早的书包,进门就道歉:“抱歉抱歉,路上堵车。”

蒋良笑说:“不怪你,总是接媳妇儿要紧。”

一句话说的刑家四口没了声响,刑少驹把书包放沙发上,脱了外套坐佟西言身边,搓了搓手。隔着两个人,佟早早在另一边埋头咬个牛奶刀切,安安静静。

梁悦没让场面僵了,咬着筷子问:“那,喝点儿什么?”

“回去还开车呢,不喝酒了吧。”佟西言说。

梁悦不赞同:“吃饭喝一点儿怕什么,你现在的酒量放倒一桌都没问题以为我不知道呀?咱们医院里就你们师徒俩是千杯不醉的海量。”

刑墨雷插了进来:“那要多亏梁院长栽培!”

这件事谁提起来刑墨雷都要咬牙切齿,没到行政上班的时候佟西言是“一杯倒”,给他一杯酒,不但能逗逗他可爱的另一面,还能享受一晚上他的温软美好,可自从代理院长到后来正式上任副院长职位的三五年内,他的酒量是飞速进步,全是喝出来的!还不让他知道,在外面吐干净了,上医院挂完点滴再回家!这笔陈年旧账,择期不如撞日,那就今天还了吧!

刑墨雷皮笑肉不笑,说:“既然院长你这么客气今天特意叫咱们喝酒,咱们再推辞就有点不识抬举了。”欠身叫服务员:“开瓶红的,再拿瓶五粮液,搬两箱啤酒搁那儿。”随手一指沙发边儿上。

梁悦一看这架势,知道自己是一句话惹毛这头暴龙了,想想那几年确实也是把佟西言折磨了,赶紧的求饶赔罪:“刑伯伯,您就别跟我开玩笑了,我哪儿喝得了啊。”

“能喝多少喝多少。”刑墨雷站起来,隔着桌子先给他满满到了一杯干红。

梁悦窘着脸转向佟西言:“我真喝不了。”

佟西言刚要开口,刑墨雷举着酒杯声音大了些:“嗨,你是一点儿面子不给喽?”

梁悦只好端了起来跟他碰杯,看着漂亮的宝石红在杯中荡漾,眼睛一闭,皱着眉头大口喝了。

刑墨雷就站着,看他喝完了,一仰头喝掉自己的,倾身又给他倒,佟西言赶紧拉他衣角,蒋良的手也适时盖住了梁悦的酒杯,一边抚着梁悦的背让他打了个酒嗝,一边示意让服务生换个小酒盅,靠着椅背对刑墨雷说:“咱们今天就是吃顿家常,你大人有大量,改日,我陪你喝个痛快。”

梁悦拿了个奶油刀切咬在嘴里,含糊笑说:“刑伯伯好人。”

刑墨雷一声冷哼,倒也坐下了不再为难。

梁悦给身旁的刑少驹倒酒,示意他吃菜,说:“有时候没见你了,忙什么呢?”

“你是深居简出,我呢四处奔波,见得到才怪呢。”刑少驹把自己的醋碟子转到佟早早眼前,可对方当没看见,刑墨雷替他拿了下来,放在爱吃醋的小女儿跟前。

“又有大工程啊?”

“嗯,市博的重建,设计稿刚出来,有的忙了。”

佟西言说:“忙是好事。烟还是要少抽。”左右两边都是焦扑扑的烟熏味,他想忽视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