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是松开了,说话还是恶声恶气:“行了,我问了什么了我?”

佟西言低声说:“对不起,不是有意要骗您,我怕扰了您打牌的兴致。”

“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你在我这儿,永远没有对不起的事儿!”刑墨雷也是压不住火气了,见了鬼了,他要拿他当菩萨拜是怎么着。

佟西言很清楚自己是哪里惹毛了这头暴龙了,不是真要跟他客气,可想得事儿一多,还真说不上什么合适的话来哄他,于是没主意了,仰起脸轻吻他抿成一直线的唇。

辗转轻吻,刑墨雷仍不为所动,只是冷漠的站着。佟西言有些灰心,刚想退缩,未离开的身体却被狠狠搂紧,嘴唇上突然压力增大。他松了口气,勾着他的脖子顺从的接吻。他的脾气依旧这么暴躁,可还不曾真正对自己生气过,哪怕是现在,他还会偶尔接到底下那些人的求救电话。就说上回,因为财务一句话不小心得罪了,他在办公室当人面发飙不说,还真就来劲了,每天毁损一根千把块钱的耗材,财务只好找梁悦哭,梁悦眉眼弯弯却装模作样捧着胸口直嚷嚷:哎哟哟,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佟院长你倒是去说说他呀。

到头来这医院里能降住刑墨雷的,也只有他佟西言而已。

吻越来越深,空气微凉,光裸着的上身紧贴着粗糙的洗手衣,下身磨出了异样的感觉,佟西言别开头要结束这本来就是安慰性质的一吻,可刑墨雷的大手却顺着他的背滑到后腰,嘴唇终于自由了,随即脖子和耳垂却又遭了殃。

传言是一回事,当场被人撞见又是另一回事,这是公共地盘,而且时间太晚了,吓到来急诊手术的小晚辈们可不好。

佟西言挣扎了一下,说:“我洗澡。”

老男人动作不停:“一起?”又不是没有在更衣室里做过。

使了些劲推开他,手掌贴着他的胸口,仰头撒娇:“但是,我好饿。”

刑墨雷败下阵来,瞪着小徒弟。

佟西言去开门,推他出去:“就十分钟。”

视线越过刑墨雷宽阔的背脊,看到几米远处一名小护士,正瞠目结舌看着这边。佟西言突然意识到自己没穿上衣,脸一红,赶紧猛推了一把老家伙,关上了男更衣室的门。

小护士回不了神了,面嫩的佟西言一直是医院里最受好评的男医生,又温柔又有风度,还没有领导架子,是很多姐妹的择偶标准,隔着单薄的手术衣就觉得他身材很好,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没穿衣服的样子,那腰身……

无限遐想,很快就终结在刑墨雷利剑一样的眼神里,她吓了一跳,连忙捂着鼻子跑开了。

梁悦到家时,蒋良没睡,还在书房里。保姆帮他脱外套,他小声问:“跟着没?”

保姆看了一眼楼梯口,更小声回答:“这回没有,车都到门口了,老爷子又说不去了。”

梁悦笑着说:“够不容易的。”

保姆跟着笑,问:“您宵夜吗?”

梁悦点了点头,洗了个手进了书房。

蒋良坐在桌前看一份传真,眼镜架在鼻梁上,一手抱着茶杯。

梁悦笑得调皮,斜坐在书桌上,倾身问:“您这是老花还是近视呐?”

蒋良刮他鼻子,摘了眼镜揉鼻根,又被马上拍掉了手,他闭着眼睛跟梁悦异口同声:“告诉你多少遍了这样揉鼻子要塌!”

梁悦一愣,虎着脸跟人对视。

蒋良微笑着捏他的脸,说:“那跟你说了那么多遍,别让阿姨监视我,你怎么不听?”

梁悦装乖巧的笑了笑,赶紧转移话题:“你在看什么呢?”

蒋良将满纸英文的传真递给他:“肝移植受个体化免疫抑制方案的相关论文。”

梁悦一看,又起了挤兑人的心思,问:“您一个做园艺的,看得懂吗?”

蒋良立马弯起手指扣他脑袋:“小兔崽子!”

梁悦捂着额头笑翻了。

保姆在门外叫吃宵夜,两人暂时中断了交谈,转战餐桌。

这个保姆是老保姆还在时就请过来的,当初为的是厨艺以及日常生活方面的细节两位保姆能有一个很好的交替,梁悦不好伺候,突然换保姆他会不适应,他的饮食起居是家长最关心的事。其实到后来老保姆做得菜梁悦已经有些吃不消了,也许是年纪大了味蕾退化的缘故,她做的饭菜口味越来越重,梁悦几次想说,都被蒋良制止了,怕老人家伤心。

所以新保姆一开始独立工作,梁悦的胃口反倒比从前还好了些。

宵夜是简单的小米粥,两个人各吃一小碗,也是为了保证睡眠质量。等吃完了,蒋良才开始问刚才的手术,梁悦外人面前装得那些气度在家长面前完全放下了,真性情暴露了,说:“一帮吃白饭的,连静脉畸形都没能在术前做好准备,还弄得兵荒马乱要我到场!省里现在就几家医院能做移植,恩慈要是断送在他们几个手里,你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蒋良问:“佟副院长在场吗?”

“那他能跑得了啊?你说,怎么才能好好教训教训他们,动不动就请院长,依赖惯了!”

蒋良说:“早些年是把刑主任折腾够呛,这会儿,轮也该轮着佟副院长了嘛。”

“刑墨雷还不是一样跑不了!还有你呢!”

“阿姨说上回医院里打电话找我,叫你骂回去了?”

“……怎么骂了,没骂,我就是问他叫什么名字哪个科室的,让他跟他们主任都不要来上班了,回家待业去!”

蒋良笑眯眯看他任性敲桌子的模样,没接着话,瞧这性子,再大十岁,他都还是个孩子。

蒋良笑眯眯看他任性敲桌子的模样,没接着话,瞧这性子,再大十岁,他都还是个孩子。有几次在医院里,“宝宝”两字自己一时顺口出去了,他不但不觉得失态,反倒挺自然的回头应一声“啊?”,弄得佟西言他们几个行政干部一个个只好抬头看天装没听见。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问:“佟西言什么时候到手术室的?”

“……电话七点打,他已经在台上了,可能六点来钟吧。”

“你就没问一句他吃没吃?”

梁悦愣住了,做了个鬼脸,说:“没想起来问。也不要紧吧,他又不是第一天做外科医生,我也不是没给他俸禄。”

“换一个人,你未必就会这么省心。”

“孙副还不是给你卖了一辈子命。”

蒋良想说,小东西,你哪里知道当年我收买孙副跟刑墨雷,花了多少心思。先不说年轻时是如何有恩于这两人,就说十几年前刑墨雷的那场劫难,救他花的钱,都足够再引进一个肿瘤科主任了!不要他还钱,就是要他还不起这份人情。可佟西言呢,平日行事谨慎,为人正直坦荡,家世清白本人又没有一点恶习,纯净得跟高山涧水一样,你想授他人情都无从下手,这样的人就只能是在相处中对他好,细水长流,一点一滴攒情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