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连佟老师也打,肿瘤科怕是不能待人了。
佟西言万念俱灰,趴在人膝上好一会儿没动静。
刑墨雷打完了针,气消了一半,把人抱起来放在大腿上亲,一边给他整理衣服。佟西言脑袋使劲儿往边上扭,可还是被掰回来亲了个够。
“我都梅毒了您还敢亲啊?”他满腹怨恨,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
刑墨雷虎着脸说:“你就是艾滋了,老子也照亲。”
佟西言差点把负伤的手指头塞他鼻孔里:“都没有见血的,就划破了一点皮!您这是过度治疗!”
刑墨雷不为所动,大手揉着刚打完针的位置,说:“还有九瓶,一天一瓶,给我老老实实打完它。”
佟西言忿忿起身要走,又被拉了回去一顿猛亲。
直到两天后病人出了化验结果,刑墨雷才面色稍霁,肿瘤科的天气也就阴转多云了。
佟西言仍旧要挨针,打足了十天才被放行,两边屁股都被打出了硬结。
好在做师父的也不全然冷酷无情,管打管揉,把人摁腿上弄得又哭又叫,故意为之的恶劣。
那之后,好一段时间里佟老师都没再敢去帮谁的忙了。
日常6
整个医院都知道,刑主任与梁院长关系匪浅。医院建院伊始,两个人便是并肩作战的好朋友。刑主任面子比天大,就算他把全院同事都得罪了,关键时候只要他肯说话,便能在院办那里为许多科室争取到原本争取不来的利益他是不怕得罪梁宰平的,而且他技术过硬,多少次把病人从死亡线上拉回,避免了许多医疗事故的发生,所以多年以来那些被他得罪过的人最后还是都服了他。
私立医院要做大,无论是硬件还是医疗技术,都要把公立医院远远甩开。梁宰平的强悍自不必说,刑主任则是医院的活招牌,他在业内口碑褒多于贬,但在病人那里是极好的,肿瘤科医生办公室里满墙的锦旗便是证明。
在梁悦看来,既然他能在病人那里和蔼慈悲,那么他嚣张的臭脾气完全就是被惯出来的,医院里是梁宰平和一众干部的责任,家里则是刑少驹母子俩的责任。
怎么会有这么没用的小孩,梁悦想到刑少驹便痛心,颇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味。小的时候,刑少驹经常来梁家过夜,刑墨雷上了手术台便没有时间观念,跳台手术接台手术轮番上,一站十几二十个小时,通宵到天亮,冷水擦把脸便又去坐门诊,家都不回,哪儿还记得起有个儿子。梁家的阿姨因此经常一接便接两个孩子放学。
小学两年级的夏天,有一回,刑少驹的单元测验成绩没进班级前三,叫刑墨雷抽了一顿,夜里在梁家过夜,被梁悦发现了他屁股上一道道的血痕。
梁少爷当场震惊,回过神来,怒不可遏,跑到楼梯口大声叫:“梁宰平!梁宰平!你上来!”
刑少驹尽管知道发小家庭地位高,见他这样直呼家长名字还呼来喝去,还是有些开眼界。最重要的是,梁家的家长竟还真的就忙不迭跑上来了:“怎么了宝宝?”
这时候的梁悦已经完全忘记了父亲出差时,半夜里他的刑伯伯也曾抱着他一路小跑着去医院打退烧针。他气愤的问他的父亲:“刑墨雷打人你管不管?!”
梁宰平严肃的说:“管。”
梁悦一把拽过刑少驹便要脱他裤子,刑少驹反应过来了,死死拽着裤头,窘迫的看着父子俩。
梁悦力气没他大,拽半天拽不下来,更生气了,冲着他发脾气:“你让我爸爸看看!”
“不、不用看了吧……”刑少驹脸涨的通红。
梁宰平看明白了,连忙把自家小少爷揽在怀里哄:“好了宝宝,爸爸知道了。”
他站起来,摸了摸刑少驹的头,然后往医院打了个电话,叫手术室的人通知刑墨雷下了手术来见他。
梁悦余怒未消,他恨不能揪着父亲的耳朵批评:“你是怎么教育员工的!你没告诉他马上要出台未成年人保护法了嘛?!”
梁宰平蹲下来同他平视,诚恳的说:“是爸爸错了,等会儿你刑伯伯来了爸爸好好教育他。”
他下了楼,谨慎的关了书房的门,重新给手术室打电话。等了有一会儿刑墨雷才来接,一接起来就很不耐烦:“什么事儿这么急?”
梁宰平说:“你没事打孩子做什么?”
刑墨雷一个眉毛倒竖:“他一次考试跌三个名次我不能打?!……哎,不是,我打我儿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打你儿子,我儿子能让我好过吗?你不知道他俩有多铁吗?”梁宰平说。
刑墨雷爆了个粗口,心说你有病没病?
梁宰平带着笑意说:“我叫阿姨做了宵夜,你等会儿过来,顺便给孩子道个歉。”
刑墨雷气得咔嚓一下把电话挂了。
什么事情都可以同这位梁院长讲道理,但养孩子的事儿不行,因为梁家没有孩子,只有一个祖宗。
刑墨雷一直看不顺眼梁宰平的这种做派,他甚至觉得梁悦注定会是梁宰平人生中唯一的败笔,直到有一天,他在深夜的院长办公室看到了他抱着发烧的梁悦挂盐水的那一幕。
那时候梁悦已有十五六岁,梁宰平靠着沙发把他抱在怀里,像拍孩子一样拍他入睡。他吻他的额头,吻他的眼睑和鼻尖……他的神情让在风月场上打滚多年的刑墨雷猛然心惊。
很快,梁宰平也发现了刑墨雷,就好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肉食猛兽,一刹那间他的眼神足以撕碎入侵者的所有心理防御。
刑墨雷心惊之余,竟然从中看到了一丝孤独的凄凉。
那一刻他突然看懂了他,他生出了恻隐心。
兄弟十几二十年,许多事情不必讲的太清楚,他们之间从未就这件事有过交谈。并不是怕伤感情,是不能接受但尊重对方的人生选择。
那时的刑墨雷刚刚睡了科室一名轮转小医生,他还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报应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日常7
长得高有许多好处。一个男人要是高大,谈对象时还能弥补相貌上的些许不足。但是对于外科医生来说,太高大也未必就是好事。
佟西言很早就发现刑墨雷的颈椎生理弧度消失了,可能是在他四十出头的时候。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在手术台上低了半辈子头,又是个老烟枪,到了中年,尽管看着还是挺拔出众,身上却早已有许多健康隐患。当时他们之间已有着超出寻常师徒关系的肢体接触,亲近时他抚摸他的后颈,次数频繁了,自然便摸出来了。
他便常常提醒他:“手术时间长了您要抬一下头的,台子可以摇高一点的呀……打麻将也要起来活动活动的……顶好是不要打那么长时间……。”
要是刑墨雷敷衍,他便要威胁他:“要不要把早早小时候那个背背佳给您穿上?”
他不知道刑墨雷最喜欢看他气鼓鼓关心他的样子,他一生气,他立刻便要捉他过来胡乱亲一通,随便在治疗室或者办公室或者值班室的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