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又说:“我听早早说,你在家从来不做家务,都她大爸爸做,是不是?”
佟西言说:“家政阿姨一星期来一趟,能有什么家务。”
“那洗衣服做饭拖地洗碗都不是家务呀?”
“他也没让我干啊。”
“这要靠自觉的呀,你什么都不干,他找你回来干嘛?”
佟西言脑子没转:“可能想我以后给他送终?”
“去!”老太太一巴掌怒拍在了他脑门上。
“妈不是要你当小媳妇儿,”老太太打完了又给揉,压低了声音说,“你跟他是半路夫妻,跟原配夫妻不同的,他长你那么些岁数,三教九流什么样儿的人没处过,还能剩下多少真心?为什么找你,不就是图你年轻图你善?你既然选择了跟他过日子,就得参与他的生活,不能像个租客一样在这屋子里待着。你忘了那个什么柳青了?”
佟西言听得稀里糊涂:“……您想说什么呀?”
“我问你,”老太太板着脸,“你俩现在谁管钱?”
“各管各。”
“不能各管各!家里只能有一个人管钱,他的工资奖金你要把住的。”
“他身上能有几个钱,”佟西言敷衍道,“每个月抽烟打麻将跟朋友应酬,袋底净空的。”
“那你们每个月生活费谁出的?车子油钱谁出的?还有这房子产权谁的”
“妈,”佟西言果断打断了她,“他是他,我是我,您不操心这事儿成吗?”
“什么他是他你是你,”他这态度老太太可真愁了,“西西呀,你们等于是两口子,他消耗的是你的青春呀!你不要让妈妈担心好伐?法律现在不能保障你的权益,你自己要想办法保护自己呀,你以为你没有老的那一天?”
刑墨雷一宿没睡踏实。同爱人温存过后,他越想越觉得留老太太一个人看护老爷子还是不行。老两口特别客气特别见外,又好面子,就算夜里有事儿,多半也不会来敲门,他便索性搬了条毯子下楼去沙发上候着。
伺候老爷子如厕之后,他又想到二老白天在家吃饭的事儿了。
龙泽园位于城东一处僻静的山坳,背靠龙泽山,整个别墅群环抱一个修建于上世纪五十年代的人工湖,堤坝绵延,绿柳成荫,风景秀美,是城区为数不多的高档住宅区之一。正因它远离闹市喧嚣,因此它附近没有大卖场,菜市场也离得不近,小区里仅有一家连锁的小超市供居民日常所需,跟正规国家单位似的,早九晚五,过时不候。
老爷子没摔之前,两个孩子晚饭都在二老那边解决,家里平时就只有一些速冻食品跟鸡蛋,二老可不能光吃这些,老爷子这还病着呢。
五点钟他就起床跑菜市场去了。
等他大包小包拎进家门,那母子俩正坐饭桌边说话,佟西言一个花卷捏在手里,像捏橡皮泥似的,看他的眼神闪闪烁烁。
问是不好问的,这老太太可不是吃素的,他便只好装得着急,催促佟西言抓紧时间上班,匆匆忙忙把人带出了家门。
佟西言一直拽着那半个花卷,上车了都没想起来丢,刑墨雷见他不吃,索性拿过来自己吃,他还饿着呢。
“老太太说什么了,”他一边大口嚼一边问,“批评你了?”
佟西言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挺正经问:“您干嘛不让我干家务?”
刑墨雷说:“你看看你拖那地,还有那碗,猫舔的都比你洗得干净,你呀,不是干家务的料。”
“我得参与这个家。”
刑墨雷示意他把旁边的矿泉水打开,接过来喝了一口,说:“行啊,那你打算怎么参与啊?”
“您以后每个月工资奖金都得上缴给我。”
“咳!”刑墨雷呛到了,他知道老太太说什么了。
“你,咳咳,”他顺了顺气,看了一眼虎视眈眈的爱人,说,“你一会儿自己去跟财务科说,下个月起我工资奖金直接打到你账户上。”
佟西言没作声,脸慢慢涨红了。
一路再无话可说。到了单位地下车库,车子一停稳佟西言便掰车门下车,没走出十米远,叫刑墨雷逮住了,抱着往角落里拖。
正上班高峰,停车场里来来往往许多同事,佟西言不能大声,憋屈坏了,揪着对方身上一块肉低吼:“您放开我!”
“怎么了这是?”可不能撒手,就这别扭劲儿,撒手能气好几天。
“我干嘛要您工资奖金?!”佟西言莫名委屈,“我干嘛图这些?!”
刑墨雷叫他揪得生疼,不敢叫痛,只能死死抱着人哄:“图不图都是你的,我的都是你的,律师那儿我早留了遗嘱,龙泽园、老城区待拆的两套宅子、城西商业街一楼整排街面,还有伍德健身会所一半的股份,都是你的,往后再有什么也都是你的!”
佟西言惊呆了。
刑墨雷恨不能立刻写字据:“是我不好,是我没让老太太安心。太对了,往后我们早早要是找个我这样的,我也没法儿安心。这样,明天我们去公证,你直接拿公证书给她看,好不好?”
佟西言还在震惊于他刚刚说的那些财产。老太太真说对了,他到底是否参与过这个老家伙的人生,为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还以为他欠着老院长那两百万还不出来。
刑墨雷见人安静下来了,才敢去掰他揪在自己腰上的那只手,小心翼翼说:“那什么,那工资跟奖金你真得给我留一样,麻将不好赊账……”
“您哪儿来的这些房子?”佟西言问。
“……老城区的宅子九几年买的,市长换届,规划改了,拖到现在才拆。城西那边是前几年的投资,还有健身会所之类七七八八的都是跟朋友合股弄了玩儿的。”
“您不是说您欠老院长的钱还不出来?”
刑墨雷索性都说了:“那会儿不是刚离婚么,关局长不要房子,分的现金,四百万。能押的都押银行了,我还借了点儿外债,确实再拿不出一分钱。不过你别担心,就快赎完了。”
他捏他的下巴亲他,求饶说,“这事儿你可千万别跟老太太讲,我也不是故意瞒你,没必要再提的事儿,是吧,少驹也不知道呢。”
佟西言让他静静抱了一会儿,暂时把乱七八糟的情绪都压了下去。
“您的东西我都不要,您也不用立什么遗嘱,这对少驹不公平,您趁早都去改了,”他说,“然后您真得想个辙哄哄我妈,我没法说服她,您知道的,我爸都怕她。”
“行,”刑墨雷重重亲了一记他的脑门儿,“我来想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