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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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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小年，年内最后一次手术高峰期来临。佟西言陪同老师日夜作战，最忙的一天创下了科室日手术量二十一台的新纪录。

夜里八点多，他还在手术台上，巡回护士帮他接了他妻子打来的电话。她在娘家吃了夜饭，问他能不能去接她。

离这台手术结束还有半小时，接台还有一个全胃，佟西言估计了一下时间，说好，但要晚一点，大概要到十点以后。

佟太太挂电话时似乎不太开心。

“十点钟还接什么，”主刀刑墨雷手上动作没停，漠然道，“趁早打个的回去不方便？”

“人家新婚燕尔你侬我侬，”主麻曾志刚笑道，“你个老家伙晓得什么。”

刑墨雷没搭腔，佟西言也没作声，只埋头配合手术步骤。结果引流管还没放，刑墨雷无端就发起脾气来了：“你下去！”

佟西言一愣，抬头看老师：“……？”

“下去！”

少见的态度。这时候最好听话。

佟西言放了手里的血管钳，默默走到一边脱衣服。二助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机灵地跑到对面替了他的位置。

一直到他打完了术后医嘱与手术记录，刑墨雷都没再理会他，佟西言踌躇片刻，索性扭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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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太太谈恋爱的时候便知道对象工作忙，但真正等到结婚之后，才切身体会到这种忙碌对生活质量的影响。学校放假以来，两个人有时候一整天都说不了一句话。她丈夫为人勤勉，正常工作日，早晨六点就出门了，夜里等她睡着了都不一定能回来。即便她强撑着不睡觉等他，往往他回家也已经筋疲力尽，握着她的手说不了几句话就睡死过去了跟工资水平完全不匹配的工作强度。

好不容易有点业余休息时间，还要写文章，什么论文课件PPT，常常在书房里一坐就是大半天。

九点多钟才去接她回来，十一点了还在电脑跟前坐着，她给他热了杯牛奶，不免发起了牢骚：“在写什么东西呀……管理组存在问题以及改进……靶向药物开具医生资质……必须提供相关基因检测报告并与病情相符……科主任汇报？这也要你写？”

“嗯，”佟西言说，“年底刑主任比较忙的，来不及弄这些。”

“明天再写吧。”佟太太坐他腿上撒娇。

“不行，这个PPT后天下午医院年度管理工作会议上要用，”佟西言安抚她，“我刚刚才发现这里头有些数据跟放化疗科的重复了，得改，你先去睡吧，我马上来。”

他正哄她，手机进来一条短信。

夜里十一点还有短信进来，佟太太先一步去拿他手机。

短信是刑墨雷发过来的，说他明天下午有事，医院里的年度表彰大会让他替他出席。大约是才下手术，刚想起来这茬。

“怎么什么都要你做，”佟太太说，“你要懂得拒绝的呀，你越能干他越让你干得多，领导都是一个德性。”

佟西言于是给老师回电话：“会上要发言的，您最好是自己去。获奖感言我已经写完放您抽屉里了，五分钟时长，您过目一下。”

听不到电话那头说什么，佟太太好奇点了一下免提，夫妻俩同时听到了那头一声极不耐烦地一声：“啧！”

“您明天下午做什么去？”佟西言问。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越礼，佟太太拉了一下丈夫的衣角，示意他不该盘问上司的行程。佟西言不解地看了一眼太太，耳边听着老师的回答：“他们约了我。”

谁是他们，约了什么，佟太太没明白，只听她丈夫愈加放肆地问：“谁？”

显然是习惯了纵容，刑墨雷有问有答：“建设局的人，还有一个这边支行的行长，李明哉，你认得的。”

“表彰会我不去，”佟西言说，“别的科室都是科主任去的。那么多领导，我不要读您的获奖感言。”

“事情这么多您还要约，”他把一周安排背给他听，“明天下午表彰大会、明天晚上勃林格殷格翰有个食管癌会议邀请您出席、后天医院里管理年会、大后天早上海曙门诊分部平台已经约满、晚上放化疗科请吃饭、大大后天消化内科请吃饭、星期天要去基层医院示教手术，这礼拜您只有礼拜六有半天空，自己不记得的？”

隔着电话都能听见大主任焦躁无奈地叹气声。

安静了几秒钟，佟太太忍不住小声问爱人：“约什么呀？”

“出来陪我吃点东西。”刑墨雷疲惫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太太讲话再细腻，音量也足够传到电话的那一头了，佟西言没回答。

刑墨雷顿了顿，果然把电话挂了。

“约麻将。”佟西言对太太微笑。

“你说他忙，就是忙着打麻将？”佟太太颇为不满。

佟西言无情地埋汰：“麻将精嘛。”

夫妻俩挨着脑袋笑成一团。

乐完了，佟西言揉着妻子的肩膀笑道，“大后天跟大大后天我不回来吃晚饭，夜里回来要迟了，你别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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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终每个科室的年夜饭都会请院领导，刑墨雷因此光是自己医院里的饭局便没完没了。佟西言小医生，相关科室请肿瘤科全科室吃饭的时候才需要他出席，他又喝不了酒，因此常常散席之后负责开车送同事回家。

医院消化内科跟内镜室是出了名的能喝，尤其是几位女将，又能喝又能劝，一个可以干趴几个外科小医生，要是联合起来围攻，都能把刑墨雷拿下。年夜饭本来就是吃个气氛，大主任不会扫大伙儿的兴致，被围攻了也不恼，来者不拒。佟西言车给了太太用，坐同事车去饭店，散席之后用老师的车先送同事，最后送老师回龙泽园。

刑墨雷几种酒混着喝了不少，像是真醉得不轻，到家了靠在后座还没动静。佟西言叫了几声老师，他没反应，他便只好下车来扶他。

刑墨雷高他近十公分，喝醉了又死沉，佟西言扶得踉跄，好容易摸他钥匙开了门，两个人差点摔在玄关。

屋子里冷冷清清，灯都没开一盏。佟西言并不意外。刑家没有老人，刑少驹一放假就被母亲打飞的送去了外婆家，母子俩年年都在北京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