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宋恂是那种跟岳家来往非常密切的女婿,几乎天天来老丈人家报到,跟项家儿子也没啥区别了。

他能挽袖子进来,就是真的想帮忙,不是跟丈母娘假客气卖乖。

两个人一起干,速度果然快了很多,苗玉兰心里高兴,就一边干活,一边跟女婿谈起了自己的生意经。

“你大嫂那边马上就要开小卖部,丫丫也该上小学了。我就说,不让她跟我一起卖烤鱼片了,专心搞家属院那边的生意,顺带着抓一下丫丫的学习。”

说起孙女的教育问题,苗玉兰也想叹气。

丫丫和双胞胎同岁,还比他们大了半个月。

但是外孙们如今已经能写会算了,小小年纪就在电台讲过故事,马上还要参加外国话的比赛。

而丫丫还在村里跟着一帮孩子玩泥巴呢。

虽说孩子的教育问题,跟父母的文化程度有关,但也要父母肯花时间精力才行。

老大常年在海上漂着,没时间管孩子,这个担子就落在了儿媳妇和他们两个老人身上。

只不过,她这两年带着儿媳妇闷头赚钱,没怎么操心过小孩的教育问题。

村里其他人家怎么养孩子,他们就怎么养。

直到发现小闺女经常喊侄子侄女去她那边跟双胞胎一起认字、写字、听英语磁带,她才反应过来,他们恐怕是把丫丫耽误了。

“不让大嫂帮忙,你自己一个人能忙得过来么?”宋恂问。

“我已经想好了,开年以后就在村里招几个干活利索的妇女一起干。我给她们开工资!”苗玉兰笑道,“我这边的风声刚一放出去,田婶和隔壁的一婶,就跑来说想给我帮忙呢。切鱼片有机器,她们只负责加工,我每个月给她们开十五块的工资就行。”

每月十五块在农村就是很高的工资了。

苗玉兰向外瞅了瞅,然后回过头小声对女婿说:“让你大嫂去开小卖部真挺好的。原来我俩一起干的时候,我每个月得给她开八十块的工资,卖得好还得给她提成。这小半年基本上每月都得给她一百块。这回好了,她去开小卖部,我能用省下来的工资,请六七个人来帮忙!”

宋恂失笑:“我大嫂舍得放弃这么高的工资,去开小卖部,也挺难得的。”

“卖鱼片赚的是辛苦钱,还是守着小卖部轻松干净,还有更多时间照顾孩子。”

老大媳妇这两年赚了不少钱,她还算拎得清,知道孩子的学习耽误不得。

两人将所有素丸子炸好,苗玉兰又开始和面,准备蒸饽饽。

“我听小毛说,你大嫂那个小卖部还得办个体户执照?”

宋恂点点头:“嗯,砚北港那边的工商税务管得比较严,附近的个体经营都需要登记。”

“小宋,你说我也去办一张个体工商户的营业执照咋样?”

“如果没人来催你办执照,就不用着急。”宋恂提醒道,“办了执照就要交工商税了,跟现在的农村家庭副业是两码事。”

他丈母娘的生意摆在大集上,农村大集不强制农民办个体户执照,每次交三毛钱摊位费就行了。

“交税就交税嘛,”苗玉兰乐呵呵地说,“到时候我就是咱们队里第一个交税的人了!这可不是啥人都能交税的!多光荣!”

就像她在集市上摆摊的时候,碰到过不少人跟红袖箍打游击,逃避交摊位费。

而她却从来不逃票,每次都交得可积极了,小票攒了一匣子。

红袖箍都说,苗同志最守规矩!

“我想去办执照也是想解决一桩麻烦事。”苗玉兰小声说,“咱们队里现在用的还是刚通电那会儿安装的集体电表。各家用电是按电灯泡的数量均摊电费的。”

“那跟办个体户执照有什么关系?”

“咋没关系呢!我的那台鱼片斜切机是用电的,而且耗电量还不小,”苗玉兰更小声地透露,“我怕它耗电太多,平时都不怎么敢用。幸好咱家买了电视机,你爹跟队里说咱家电视费电,我们交了两户的电钱。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所以,要是成了个体户,我就给咱家申请一个单独的电表,该交多少电费就交多少。”

宋恂没想到这农村老太太还挺有想法的。

既然人家主意已定,他也就不再阻拦了,承诺开年以后陪她去县里办执照。

*

宋恂带着孩子在老丈人家连吃带拿,返回自家的时候,项小羽还没回来。

两个小孩眼巴巴地等到晚上八点多,亲娘才慢悠悠地进门。

“呦,宋吉安和宋延安同志回来啦?”项小羽见到归家的儿子,打趣道,“两位同志出差挺辛苦吧?”

俩小孩见到妈妈心里高兴,但面上还要保持矜持,排着队与亲娘握手。

“……”项小羽看向含笑旁观的宋恂问,“他们这又演的哪一出啊?”

“可能是同志间的问候吧。”

这两个小崽也不知是什么毛病,突然就开始热衷跟人握手了。

傍晚回来的路上,碰到了村里的张夫子,他俩主动跑过去问好,还非要伸出手跟人家握一握。

好在张夫子是见过世面的,并没有大惊小怪,很配合地跟他们握了手,还考察了一下他们的学问。

俩小孩给张夫子背了两首唐诗,又背了早已滚瓜烂熟的《弟子规》,听了一耳朵表扬才心满意足地回家。

项小羽跟儿子们依次握了手,便说起了晚归的原因。

“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又不用带孩子,就想去探望一下郁台长,给她送点年礼,结果你猜怎么着?”

宋恂配合地问:“怎么着?”

“郁台长已经升职啦!”项小羽眼睛亮晶晶地说,“她现在不在渔业电台干了,又重新被调回市人广,当副台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