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小羽对这个成绩还是十分欣喜和自得的。
“宋主任,你想买那栋房子呀?”她凑到宋恂身边眼巴巴地问。
“我买不买都行,咱们平时只在县城活动,并不怎么去市里。对于买房子的事,主要还得看你的意愿。老吴说,那栋房子虽然没有他们住的那栋大,但是也是带露台和院子的,你不是喜欢人家那个露台么。再说,咱们把这么多现金存在家里也没什么用,买套市里的房子,以后出差什么的,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其实四五千的房子在市里已经是很贵的了,这些钱在其他地段甚至可以买到两套大小差不多的小二楼。
项小羽星星眼。
能住在县城,她就已经很知足了。然而,此时突然有人告诉她,可以在城市里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带露台的小洋房!这个冲击对她这个土生土长的农村娃来说,简直是颠覆性的。
“那,要不咱们先去看看那栋房子的情况再说?”项小羽内心蠢蠢欲动,又不得不保持理智,克制地问,“咱们如果买了这个人的房子,后续会不会出问题呀?他要是真像老吴说的,有海外关系,咱们买了他的房子以后,被牵连了怎么办?”
“你要是不放心就算了。”宋恂无所谓道,“市里又不是只有这一栋房子,你要是喜欢市里的房子,咱们看看其他人的也行。既然他的房子已经被退还回来了,那其他人的说不定也快了。未来一段时间内,市面上兴许会出现很多等着转手的私产房。”
项小羽肉疼地说:“咱们又不能去市里住,把大半家产放在一栋空房子上,还是有点奢侈的。我再冷静地考虑两天,以免大脑一热就做出错误决定。”
*
地委大院的办公楼内,大多数办公室都已经暗了下来,只有零星的几盏灯仍然亮着。
三楼的一间办公室里,挂钟的时针已经指向九点了,却并不影响几位干部的工作热情。
“六六年的时候,我们海浦的外贸总额可以达到3800万元,但是今年的数据是多少?1100万元!经历了十年时间,不进反退了?”
“书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全国的外贸发展都是差不多的,咱们1100万的成绩在全省范围内已经能排进前三了。前几年,一旦有人提起搞外贸的话题,就会被某些人扣上卖国的帽子,那谁还敢主动提?”戴眼镜的中年人叹口气。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圆脸老者敲了敲桌面说:“今时不同往日了,一味地否定对外贸易在国民经济中的作用和地位,只会搞乱人们的思想,让外贸出口出现停滞甚至倒退的局面。”
“书记,咱们是不是再等等看?”
“等什么?有什么可等的?发展对外贸易为国家出口创汇,哪里有错?今年二月份陈瑚岛那件事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如果咱们有足够的外汇,购买尾滑道渔轮去外海围捕,还会付出几十条生命的代价吗?”被唤作书记的老者继续道,“再说,我去省委开会,省里已经提出了‘突破中间,武装两头’的方针。这‘突破中间’的中间指的是什么?就是轻工和外贸!省里已经带头发展外贸了,我们为什么还要犹犹豫豫,不敢迈步子?”
其他几人沉默着没再反驳。
“老黄,之前让办公室负责筹备的外贸局,现在进展怎么样?”
“架子已经搭起来了,省里那边也已经通过审批了。”老黄顿了顿又说,“不过,咱们干部长期形成的,怕与外国人打交道的心理定式真的挺难动摇的,很多同志认为与外国人打交道就是崇洋卖国。许多人不想来外贸局工作,觉得干不长久,组织部门从商务局和财政局调了几个同志过来,但大家的工作热情都不高。有些人还在背后说小话,说是来外贸局工作就是靠边站了。”
“外贸局长不是岑冠寿吗?他就没想想办法?”
老黄旁边一人接话说:“想了,但大家都没接触过外贸工作,全局只有他一个是在十年前干过外贸的。那么大一套班子,不可能全指望他一个人干活。”
圆脸老者摸着下巴沉思片刻后,建议道:“既然大家不敢与外国人接触,那组织部门就从外事统战组抽调几个人过去,那些同志是常年与外宾打交道的。另外,我再给组织部推荐一位同志,这位同志名叫宋恂,是南湾县委外事办公室的主任,南湾最近不是一直申请开放进出口贸易嘛,这位小宋同志就是这件事的主要经办人。据我简单了解,他在外事和经济工作方面还是有些经验的,组织部如果没有适合安排去外贸局的人选,可以考察一下这位同志。”
第120章
一栋带露台的小洋楼对项小羽的诱惑力是巨大的, 她甚至还没见过房子的真容,就已经在心里规划好如何使用那个露台了。
反复权衡再三后,两口子决定在礼拜天去市里实地考察一下。
从公共汽车上下来的时候, 延安还在因为没能骑上小车车出门嘚瑟而噘着嘴不高兴。然而, 看到先锋路上的一幢幢小洋楼后, 噘起的嘴立马收回, 惊讶地张着嘴到处看。
宋恂伸手帮他把嘴捏上, 而后与等在院子门口的吴科学招了招手。
经他引荐,宋恂与房主老张相互认识后, 由老张引着他们进门。
“这栋房子是我们家的老房子, 我就是在这栋房子里出生的。”
他伸手指了指吴科学之前所住的那栋大房子。
“那你的这栋房子至少得有四十年的历史了,”宋恂仔细地打量房子的外观说, “这种老房子可不好维护。”
“我跟你们交个底,”老张低声道, “这两栋房子是我爸从洋人手里买的,这是当年刚开埠的时候, 兴建的最早一批房子, 工艺和用料都是当年最好的。经历了风风雨雨几十年, 这房子除了外面看起来有些斑驳,其他方面都没问题,而且还冬暖夏凉。十年前,为了结婚, 我将这栋小楼翻新粉刷过一遍。”
宋恂带着媳妇孩子进屋参观。
虽然也是一栋小二楼,但这里的装修并没隔壁看起来奢华, 没有旋转楼梯, 也没有那些一看就很有价值的艺术品。
通往二楼的楼梯是很朴素的木质楼梯, 扶手上的油漆已经大面积剥落了, 露出的原木色也是黑乎乎的。
老张心疼地说:“当初走的时候这些都还是崭新的,哎……”
这是他的婚房,可想而知彼时翻新装修有多用心,可惜现在已经面目全非了。
要不是房子被摧残得伤痕累累,完全没有了他记忆中最美好的样子,他也不会一气之下,想把这两套房子卖了。
瞧见墙壁上的手印、脚印、墨点、油渍,宋恂也在心中暗道可惜。
如果房子养护的好,价格绝不止四千五了。
他仔细数了数,这房子的房间不算多,两层楼加起来只有五个房间。
但是为了业务需要,整个一楼都被邮电所打通了,他们走了以后也没有恢复原样。
所以一楼就是一个特别敞亮的大厅和两个不大的办公室。
老张觉得面目全非,但是宋恂和项小羽对一楼的这个布局非常满意。
他家的两个小子越来越皮,在家里根本呆不住,整天嚷嚷着出门骑小车车。
这个客厅比他家的院子大多了,可以让他们在家骑车……
而且二楼的上面还有一个阁楼,从阁楼的窗户向外眺望,穿过庭院里的枝枝桠桠,可以瞧见不远处一栋白色基督教堂的钟楼。
这个意外发现,让原本并不知道还有一个阁楼的项小羽非常兴奋,仿佛这个视野极好的阁楼是白捡的。
宋恂留她和孩子在屋里继续看房,自己则跟老张去院子里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