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狄兰生都忍不住为越星河的惨状叹息了一声。

陆逸云站在一旁,依旧默然无语,他静静地凝视着越星河渐渐昏睡过去的面容,片刻后才哑声对狄兰生吩咐道,“有劳你了,好好照顾他。”

“谷主,您……”看着陆逸云竟一反常态地走了出去,狄兰生还以为对方会一直守护在越星河身边。

陆逸云离开了狄兰生的房间,走到门口时又将那象征风华谷谷主神秘与威严的青铜面具工工整整地戴回了脸上。

他挺直了背,步履缓慢地踏出了百草宫,木然地往自己的住所逍遥宫走去,一路上遇到不少向他行礼的属下也是一个没理。

十八在逍遥宫里一边照顾着阿傻,一边等着消息,还没等到确切的关于越星河的消息传回来,他已看到陆逸云那挺拔瘦削的身影了。

“谷主,一切还好吧?”

十八赶紧起身,倒了一杯热茶送到了陆逸云手中。

沉默得可怕的陆逸云让他感到十分不习惯。

陆逸云接过茶,取下面具,神色木然地啜饮了一口,十八吃惊地看到对方的面色竟有些发青。

“他说,他恨我。”

陆逸云淡墨的瞳仁里掠过一丝至极的痛,他望了眼十八,又看了眼在床上睡着的阿傻,刚刚起身,却突然感到胸口一阵剧烈的闷痛。

“唔……”这股剧痛让陆逸云猝不及防,他猛然往后退了一步,刚要深呼吸一口,却禁不止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黝黑的血。

“谷主!”看见陆逸云突然口喷黑血,十八大骇,他当年为了解除自己身体内受藏影堂所制的毒素自学医书,也算颇通医理,陆逸云这番脸色发青,又口吐黑血,必是中毒症状无疑,不过他怎么也想不到,在风华谷内有谁敢向这位堂堂谷主下毒。

陆逸云胸口闷痛不已,他摆了摆手,脚步蹒跚地坐到了一张椅子上,然后急忙闭目调息。

这些日子他为了越星河之事焦心灼肺,牵动内腑,经脉难调,竟让潜伏着的紫渊蛇藤之毒提起发作了。

好一会儿,陆逸云才睁开眼,他擦干了嘴角的血迹,眉间却紧拧了起来。

他本意在自己毒发前做好对越星河的一切安排,可现在越星河犯事受刑重伤在身,自己再三庇护又令余九信风华谷内实权人士颇多不满,如今紫渊蛇藤之毒偏偏在这当突发,叫他如何还有精力和事件再作安排?

看着十八骇然的面色,陆逸云勉力站了起来,好在他并非初中此毒,体内又有深厚的内力压制了十多年,就算此时毒性再发,也不会如越星河那般凶险,只不过……这样一来,自己所受的活罪只恐更多。

“无事。我只是有些累了。”陆逸云想遮掩自己中毒之症状,以免引起众人恐慌,更不愿让余九信等人趁虚而入。

十八又不是阿傻那样的傻子,他看见陆逸云那憔悴不堪的神色,想到对方方才那口吐黑血的情景,心里早已是担忧不已。

“谷主,您别骗我。十八在风华谷私下研究了十余年的药理,您这症状……乃是中毒。谷主,您到底怎么了,可以告诉十八吗?或许十八能够帮您也说不定!”

说话间,十八的双眼已是红了,晶莹的泪水蓄在他的眼眶里,似乎轻轻一碰便要决堤。

陆逸云有些吃惊于十八这番表现,但很快,他的脸上便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毕竟,这风华谷里,即便儿子不喜欢自己,越星河不喜欢自己,余九信等一干属下也不理解自己,但还有个十八是这么关心着自己。这十多年来,自己对他的养育之恩,总算没有白费。

缓步走到这个比自己还矮了一头的孩子面前,陆逸云伸出手,慈爱地拍了拍对方的肩,低声说道,“没事的。我是不小心中了毒,一会儿我就去长生堂让狄兰生给我解药。”

十八泪眼闪烁,一把抓住了陆逸云那双温暖修长的手,急切地追问道,“谷主,到底是谁在害您?!谁给您下毒的?!”

“没有,这是往年的旧伤了,不算什么,只不过大概最近真的太累,才有所发作。没什么大不了的。”

陆逸云平静和温和的面容掩饰了一切,他故作轻松地微微一笑,忽然正色问十八道,“十八,现在谷中不少人都想置越星河于死地,如有必要,届时你能听从我的吩咐救救他,以及……我和他的孩子。”

目光越过十八,落到了熟睡的阿傻身上,陆逸云的眼中生出一丝愧疚与不忍,他到底没有保护好对方的“碧眼叔叔”,想必那孩子若有神识必会对自己失望至极了。

十八此时已知晓了陆逸云对越星河的一腔深情,更深信若越星河死,陆逸云必然痛不欲生,虽然他认为陆逸云完全不应该为了那个冷酷的男人如此付出,但为了不让陆逸云失望乃至伤心,他还是慢慢点了点头。

“谷主,十多年养育之恩,十八未曾报答。倘若您真有用得着十八的地方,十八一定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这个时候,十八还不知道陆逸云已是在向自己托孤了,他只道对方身为谷主,有许多事情不便自己亲自出手,而身边愿意在这事上帮他又有能力帮他的属下也是寥寥无几,要不然怎么会托付到自己身上来?

“如此,我便放心了。”

说完话,陆逸云笑着点了点头,他又对十八交待了一番之后,这就借口身体不适又回长生堂去了。

然而陆逸云出门之后,并未去长生堂,他知道越星河的身体状况已给了狄兰生许多难题,若自己再去找到他,让他诊出自己中的也是紫渊蛇藤之毒,这还得了?说不定,余九信等人为了自己会不惜再度抗命,将唯一知晓紫渊蛇藤解毒之法的越星河抓去刑堂拷掠逼供,依越星河那刚硬的性子,只怕他是宁死也不会吐露墨衣教的秘密的。再说……要是他知道自己将死,只怕心底不知会有多么高兴呢?

步到花园之中,陆逸云找了一张石凳坐下,他背靠在石凳后一棵树上,茫然地望着远处的一片花海,日光从大树枝与叶交错的缝隙间静默地投射了下来,照在陆逸云身上,斑驳成影,一片宁静。

万寿宫中,有了霍青这个玩物在,霍朗几乎不愿出门,世上皆知风华谷景色绝佳,乃人间仙境一般,可对他而言,这绝佳的景色再怎样也比不上霍青带给他的“乐趣”。

霍朗坐在大殿之上,身边环伺着他从皇宫带来的宫女与男宠,对方正替他揉肩捏腿,百般讨好。

而大殿正中,霍青被几股绳索绑作四马攒蹄的姿势挂在半空,他的发髻上也往上拉束了一根绳子,这样一来,便可迫使他昂起头。

因为霍朗向来喜欢看对方屈辱的表情。

钟阿奴站在霍青身后,正用玉壶将温热的酒水缓缓倒入霍青的体内,被捆绑多时,霍青只觉自己的四肢都要撕裂一般,而那渐渐进入自己肠道的温热酒水更是令他倍感屈辱。

“唔……”霍青咬着口枷,紧闭着双眼,修眉微皱,不时因为腹内有东西灌入而难受得轻轻一哼。

将满满一壶的温酒灌完,钟阿奴即令人调整了一下捆绑霍青的绳子,让他的臀往上头往下身子略微倾斜,以使对方体内才灌入的温酒不至于泄露出来。

做完这一切,他从旁端了一盘鸽蛋大小的各色珍珠,恭敬地呈递到了霍朗的面前。

“陛下,您要不要亲自塞住淮南王的贱穴?”

霍朗冷漠地仰头喝完一杯酒,也不答话,只是随手抓了一把珍珠便朝低低呻吟着的霍青走去。

霍青现在这个姿势,头被紧紧地拉扯着,连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唾液却止不住地从口枷两侧滴落而下。

霍朗一手掐住霍青的下巴,看着对方面色涨红神情痛楚的模样,忍不住笑道,“皇兄,若让那些顽固不化的老臣知晓昔日远震边境的战神是这副模样,只怕他们宁可让你受千刀万剐凌迟之罪,也好过这样丢我霍家颜面吧?”

霍青费力地吞咽着嘴里的唾液,试图让自己不要狼狈,可是他的一切努力都显得那样微乎其微,根本无法阻止更多的唾液从口枷上滴滴答答垂落而下。

对于自己这个皇弟,霍青以前不了解,可现在他却十分清楚对方的脾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