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但霍青却并没还礼作揖,只是昂然不动。

陆逸云知他内心对囚禁他的风华谷中人必是愤懑,当即也只轻笑了一下,回头便对紫衣卫们吩咐道,“还不快去准备软轿,将王爷抬上去。”

说完话,他又看了眼站在霍青身边的许十三,对他说道,“你也是这甲监守卫吗?”

许十三没想到有朝一日能与谷主说上话,当时已是傻了,只知点头。

“嗯。这一次辛苦你了。”陆逸云上下打量了十三一番,伸手在对方肩上轻轻一拍。

这一拍不要紧,许十三之前被越星河摔断的骨头顿时痛了起来。

“哎哟!”许十三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却又急忙跪了下去,“这一次都是因为我被越星河欺骗才让他有机可趁,害了吴爷……请谷主责罚!”

余九信早就知道吴老不可能犯那种低级错误,他听见这小子径直承认了错误,脸色一沉便喝令道,“臭小子!你的错可大了!”

陆逸云抬起手止住了余九信的喝骂,眼里掠过一丝无奈。

“越星河生性狠毒狡诈,善惑人心,此事也不尽然怪你。看样子你也伤得不轻,要不就先上去好好治疗一下伤势再说吧。”

许十三万没想到自己犯下的滔天大罪竟被陆逸云如此宽恕,心下更是感动。

他看了眼默然望着自己,眼中却满是欣慰的霍青,不由朗声说道,“谷主,小的愿在此继续看守越星河,以赎前罪,还望谷主成全!”

陆逸云见他态度坚持,也不多逼迫,只是吩咐了人去叫来谷中医师替许十三好好治一下伤,然后又叫余九信马上着手安排立即调入新的看守甲监的人手。

没一会儿,吴爷死不瞑目的尸体便被人从刑房里抬了出来。

陆逸云摇了摇头,亲自伸手合上了对方的双眼,他的眉眼一沉,神情严肃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若有怨恨,便请恨我吧。”

待甲监的各项事务都处理得差不多了,陆逸云这才戴上了手下送来的新的青铜面具,与霍青一起坐上了软轿。

离开通往甲字监的梯道之后,陆逸云仍是不放心越星河,又叫来石牢总管老胡吩咐道,“越星河的伤腿给他一些最好的药,莫要让他留下残疾了。还有就是……他现在身受了内伤,要穴亦被制住,想必要十天半月才能自行解除,虽然他犯下大错是要惩罚,不过水食全禁也未免过于苛刻。那么就这样吧,这七日里,每日给他送清水一碗,七日之后先送粥食,尔后再慢慢恢复以往的膳食便可。”

听见谷主这般安排,老胡自然是不敢有丝毫意见,他点头哈腰地目送着谷主坐在轿上被人抬了出去,狠狠地抽了口手里的烟枪。

阿蒙终于也是见了次谷主,甚至还听到对方说话的声音了,此时亦是一脸茫然,似乎还未缓过神来。

“谷主的声音真好听……”

“傻瓜,你就只听着谷主的声音好听吗。哼,甲监一那位才是重头,谷主为他想的周到,连人绝食之后不能马上大量进食都一并考虑了进去。不过那厮也太过顽劣了,可怜吴老被他所害啊……”

阿蒙全似没听到老胡的话,依旧喃喃地念道,“不知面具下谷主到底长什么样呢……”

陆逸云一行离开,地底石牢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各房都继续了平日的工作,而派下去打扫甲字监的人手亦很快便收拾妥当上来了。

为了顶吴老的缺,余九信特地将自己的心腹,隶属风华谷刑堂的张铁调了下去。

“下去之后,一切皆需照章而行,绝不可有丝毫徇私,以免再出现老吴那般的惨事。”

身量高大,神情暴戾的张铁冷冷点了点头,拱手说道,“属下理会得。”

余九信独眼里也渐渐渗出一抹狠毒的笑意,这才挥手道,“那好,你收拾下便去接管那个烂摊子吧。”

大家都走了,就留下自己一个人在甲字监之时,许十三这才感到有一些害怕。

毕竟,之前和他同屋而住的吴爷死的是那样凄惨。

不过好在经过医师的诊治,许十三身上的骨折伤并不算十分严重,而且在谷主的允许下,他还用上了谷中居然说最好的雪莲续骨膏,身体的疼痛也在瞬间减轻,现在除了些微的恐惧之外,许十三心里便满是被越星河欺骗的愤怒了。

与此同时,甲监一中,越星河一脸漠然的坐在床上,他的双手和双脚都已被锁上了重达数十斤的玄铁镣铐,随便一动便是哗啦啦的铁链拉动声,而他现在要穴为陆逸云所制,又兼身受内伤,已是难如昔日那般潇洒自在。

阿傻静静地趴在越星河的腿上,它早已习惯了主人这般的沉默,只是不时会翻动身子换个舒服的姿势。

左腿的伤势依旧不轻,虽然上了药可仍是痛得厉害,毕竟在匣床上他这条腿就已经遭够活罪了。

有时候越星河也会想,自己这般坚持下去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如今风华谷势力日益庞大,便连当今天子也与之有所勾连,墨衣教当年一役已是元气大伤,就算自己能逃出生天,只怕有生之年也难以再率墨衣教众人卷土重来了。

但是一想到陆逸云时刻都想逼自己服软,越星河却是怎么也不愿遂了对方心愿。

一死于他而言何其容易?可他的骄傲却让他无法轻易放弃,绝望就死。

抱过身边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大黄猫,越星河的眼中也多了几分慈爱之色,他揉这对方可爱的小脑袋干脆将这小家伙抱到嘴边亲了亲。

“阿傻,若爹爹死了,你会难过吗?”

“喵呜……”阿傻轻轻地叫了一声,毛绒绒的小爪子紧紧攥住了越星河的手腕。

越星河也是一笑,但很快他的眼里又多出一抹倦色,径自呢喃道,“爹爹累了,真想躺下去便一睡不醒。可是爹爹还不能……陆逸云还活得好好的,要我死在他之前真是不甘啊……爹爹答应你,若有朝一日,我能离开此处,必定带你一起走,永不回来。”

说着话,越星河用手指挠了挠大黄猫的下巴,逗弄得对方十分惬意,不断发出惬意的咕噜声,而这时,寂静阴森的甲监一监房中这才多了几分温暖的气息。

新来的甲监一看守是一个身量不输越星河的壮汉,许十三见对方缓步进来,立即起身行礼。

张铁挥了挥手,对许十三道,“我姓张名铁,以往在刑堂做主事,今日便左护法派来此处,特地看守越星河这厮,你既已在此地,想必也是知晓甲监规矩的。”

“张爷,小的许十三,乃是甲监的杂役,有什么尽可吩咐小的。”

许十三见张贴额面貌凶恶,竟有些怀念起吴老来,说话上也客气小心了许多。

张铁看十三老实乖巧,当即点了点头,他径自搬动机关打开了甲监一铁门外的石门之后,然后便步入了甲监一通往外室的狭窄甬道之中。

许十三看他进去后便打开了甲监一铁门上面的那扇小窗,随即对里面喊道,“越星河,你听好了,日后此处便由我张铁看守,你休想再耍什么花样!否则,我必叫你悔不当初!”

铁门之内除了几声轻微的猫叫外,越星河一字不发,许十三站在石门外,心中也略约描摹出了越星河此时的神情,对方必是极为傲然不屑,那双碧眼也定然连这边看都不会看一眼吧。

果然,看见越星河竟丝毫不搭理自己,张铁随即便冷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