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从昨日便已经下?定决心之?事?,白惜时亦希望能尽快让皇帝将倾向变为定夺,以免迟则生变。

思及此,白惜时目光磊落,躬身肃容:“奴才亦呈请裁撤传奉官一职,以杜绝卖官鬻爵、谋取私利之?患,肃清吏治。”

此话一出,谭永生第一个?朝白惜时望过来,目光怨毒。

谋取私利?白惜时这是在

弋?

点他!

天子闻言,半晌之?后闭眼点了点头?,继而大手一挥,“今日便先到这,朕自会考量,都退下?吧。”

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紧闭的勤政殿的大门再?次从里头?被推开,首辅李裕在出门之?际,向白惜时投来一瞥,继而什么都没有说,点头?擦身而过。

白惜时抬步跨过门槛,此时外?头?风雪正盛,有小太监见白惜时就要?这么走出去,赶忙过来殷勤撑起一把伞,遮于她的头?顶上方。

白惜时见状一摇头?,继而接过伞柄,独自踏入了风雪之?中。

一路目不?斜视,唯有在经过那如雪中青松般的男子之?时,伞柄微斜,白惜时偏过头?去,借着这油纸布面的遮挡,望向解衍,笑意径自于唇角蔓延。

这一笑,如云销雨霁、艳阳初绽,解衍就这样看着白惜时只展露给他一人的柔和,心脏莫名一停,待反应过来,知他一切顺利,很快也?冲对方缓一眨眼,眸中蓄满细碎星光。

人群之?中隔绝视线,虽只是这么短暂一瞬的相望,似乎也?互相给足了对方力量和勇气,于这漫天风月之?中寻得一线天光。

伞柄重新?摆正,白惜时稳步走下?玉石阶,众人再?望过去,仍是那个?重权在握、威仪不?减的司礼监掌印。

不?过待离开了御前,很快,前头?又?有一人挡住了白惜时的去路。

掀起眼皮,看向谭永生那张怒气横生的脸,白惜时毫不?意外?,漠然停步,立在了于那人五步之?外?。

“白惜时,本官与你无冤无仇,平素也?井水不?犯河水,你何故要?如此害我?”

谭永生:“贵妃娘娘现已知晓方才之?事?,特命我来问你一问,她对你往日的提携恩义全忘了不?算,如今为何还要?百般刁难,倒打一耙?你就是这么给人当奴才的吗?”

“你一个?内宦,忘恩负义,竟还上赶着巴结内阁那群老臣,怎么,真将自己当成那治世能臣了不成?可笑,简直可笑,白惜时你沽名钓誉!”

白惜时听完仍旧冷眼相视,无甚波澜,“身为内宦,难道就只能与谭大人这种人为伍?”

谭永生言语极尽嘲讽,“怎么,白公?公?难道还指望百年之?后贤臣榜上能有一个内宦的名字不?成?”

白惜时:“只要?不与谭大人同在一榜,便是吾生之?愿。”

言下?之?意,谭永生是要?上那佞臣榜的。

谭永生听完阴毒一笑,狠狠盯着对面之?人,“白惜时,娘娘这次对你绝不?会再?对你心慈手软。”

相比于谭永生的怒不?可遏,白惜时此刻冷静的可怕,未在此地再?耽搁功夫,她嘴角淡扬,漫不?经心地敛眸,越过一路瞪视自己之?人。

“替咱家向娘娘问安。”

她无意针对贵妃,但她亦知道,再?怎么解释,如今亦只是徒劳。

那便这样吧。

尚未到正午,白惜时又?被重新?召于勤政殿,这一次,是天子吩咐白惜时奉旨传诏。至此,传奉官一事?终成定论,天子下?令取缔所有传奉官,同时贬通政司左通政谭永生为七品上林苑监丞。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白惜时心绪算得上平静,今日在殿内观天子态度,她亦已经判断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人无完人,天子自然也?会有所偏好,有宠幸偏袒之?人,但大是大非面前,他不?糊涂。

朝臣得此消息欢喜非常,内阁几位老臣连带白惜时都没放走,拉着她一起絮叨了半天皇帝圣明,白惜时不?便推辞,竟也?真就坐下?来与他们吃了一会茶。

若是一年前的白惜时大概绝对想不?到,自己也?能有与朝臣和睦相处的一天。

时间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后续一连几日,朝堂之?上均无大事?发生,眼看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直到七日后,两封长达数页的奏章被直接送往天子案前,天子看完,许久都没有说话,继而,看了白惜时一眼。

只那一眼,白惜时便知道这封意料之?中的弹劾之?信终究是来了,并且没有通过内阁、司礼监,直接由西厂向皇帝回禀亲呈,甚至没有避讳白惜时就在当场。

不?过当真正看到折子上的内容,白惜时即便早有防备,一颗心依旧骤然一沉。

他知道弹劾会来,但没想到等来的不?是自己的,而是弹劾首辅李裕和锦衣卫指挥使?滕烈的折子。

尤其是滕烈的一书中,前头?一看就是些子虚乌有的编排杜撰,并不?可信,而真正直击要?害,且能让天子面露不?悦冷眼扫视白惜时的,是最后一行中的四个?字“厂卫联合。”

东厂与锦衣卫亲密无间,犯了皇帝之?大忌。

白惜时直至此刻也?终于明白,那日周子良让赵岳去送笔墨的目的,他是算准了滕烈彼时会经过宫门,也?算准了滕烈对赵岳的回护,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设计,就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大家看清锦衣卫指挥使?与白惜时的交情匪浅。

否则,滕烈一个?素来冷情冷性,与叛党之?子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又?为何会对內宦赵岳照拂有加?

这封折子,虽看似弹劾滕烈,但“厂卫联合”的矛头?同样也?指向了白惜时。

不?过如此精妙之?局……白惜时冷眼看着折子上的每一个?字,倒实在不?像是出自贵妃手笔,而更?像是有人刻意将此事?透露给贵妃和西厂,想要?挑起自己与贵妃争斗,继而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

也?是就说,即使?没有传奉官一事?,这背后之?人也?定会另起祸端,让贵妃与自己的矛盾升级,从而借刀杀人。

原来那日在后宫察觉贵妃被陷害的同时,自己也?早就落入了他人设计,白惜时在心中自嘲之?余,此刻也?更?加清醒的认识到,她的敌人,从来都不?是贵妃,而此人仍藏在暗处连一个?头?都没露,但秉笔周子良,必定是此人的爪牙。

于短暂的时间内简单缕清思绪脉络,再?于折子中抬起头?时,天子正观察着白惜时看完奏章后的表情。

“朕竟不?知,你与滕烈如此交好。”

静静审视了白惜时半晌,天子开口,突然对白惜时说了这么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