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愣之下,魏廷川、滕烈均缓和下了面容,而?冯有程第一个反应过来,打圆场道:“哦,没什?么掌印,属下就是问问解公子?可还有时间会友。”
会友?
问题问得奇奇怪怪。
因解衍此刻是背对着自己而?坐,白惜时唯独看不?到他的表情,觉得这个问题不?至于是方才那种局面,白惜时遂特意向前?两步,想要一观解衍反应。
她通过世子?方才的眼神,隐隐有一种二人冲突之感。
男子?此刻垂着眸,目光正一瞬不?瞬盯着魏廷川腰间那一枚香囊,继而?感受到脚步声靠近,片刻后再?次抬眼,眸中已然掩下锋芒,一双清亮的瞳仁望了过去。
“掌印。”
他起身问候,继而?才像是想起要回答冯有程之问,淡然开口,“无需会友,自族中……”
男子?没有继续说下去,兀自停顿了一会,才状似看开一般道:“便?也没什?么朋友需交会了。”
……
这冯有程也真是,无端提什?么朋友不?朋友。
哪壶不?开提哪壶。
顾念着解衍这段时日的陪伴相助,白惜时亦不?想他在?这种场合尴尬,很快无声瞥了冯有程一眼,伸手,一把拍在?男子?的肩头。
“无碍,咱家、千闵、元盛亦是你的朋友。”
第059章 第 59 章
筵席正式开始之后, 魏廷川几人都刻意收敛了气?势,气?氛倒是还算得?上融洽。
白惜时提及赵岳近来的改变,感谢滕烈对他的提点?关照, 亦举杯为魏廷川践行,直言之前诸事繁忙, 没?来得?及给世子接风洗尘,多有怠慢。
且为表诚意,白惜时今日亦与众人一样饮用的是高粱酒, 连续几杯下肚,便觉得?腹部有一种灼烧之感。
应该是许久都没?有碰酒的缘故。
虽然略有不适, 但为了不影响大家高兴,白惜时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 期间有其他人敬酒,她也每每响应, 只?控制着不要真?正醉了便可。
解衍见此情状,中途出去了一趟, 再回来之时手中便多了一碗蜂蜜水, 继而什么话都没?说, 很?自然的搁在了白惜时的手边。
蜂蜜水有解酒之效,白惜时低头看了一眼,不知解衍是不是发现?了自己不适,借着其他人互相敬酒的空档,端起来将那一碗温水饮尽, 片刻之后,腹中的那股灼热感果然好受了许多。
白惜时颇为受用, 微微侧向解衍,“就是太甜腻了些。”
解衍:“那我给掌印换盏清茶?”
白惜时想?了想?, 一点?头道:“可。”
稀松平常的对话,类似的内容几乎每日都在发生?,白惜时与解衍二人都没?当回事,但是看在魏廷川眼中,却是不同寻常的。
解衍既已承认用心,魏廷川觉得?他有责任规劝白惜时与解衍保持距离,概因两个?男子若是在一起本就有悖伦理、世俗不容,他作?为一个?兄长,不能眼睁睁看着解衍这种居心不良之人将白惜时带坏。
不过现?下人多口杂并不是合适的时机,魏廷川决定在出发之前,定要找白惜时好好谈一谈。
几巡觥筹一过,在酒精的作?用下,众人也呈现?出了更加放松之态,可能是即将离京心生?感慨,不知怎么的,话题便引到了白惜时小的时候。
魏廷川说起只?有几岁之时的白惜时,脸上不自觉都带着笑意,他说他当初之所以注意到这个?小太监,是觉得?此人分明生?的白白净净,却穿着一身明显不合体的衣服,寒冬腊月里手上也长满冻疮,一看日子过得?就很?辛苦。
“不过这小子可真?倔呀,也有骨气?,第一次看他被几个?小太监欺负,我还以为他会哭,没?想?到他就像什么都没?发生?,捡起东西继续往前走。”
“头两回见我也爱答不理。”
白惜时没?想?到世子还记得?这些,跟着一起笑了起来,儿时之事如今再忆,仿佛已经隔了很?久远的距离。
“你还特别?爱吃红豆饼,我第一次带红豆饼进宫,你当着我面把那一盘十个?全都吃下去,还问我另外一盘能不能给你带回去送爷爷,我当时怕你撑坏,盯着你半天都没?敢让你喝水。”
好像依稀记得?是有这么回事,那时候是太能吃了些。
白惜时难得?的觉出几分不好意思,“我都记不大清了,世子竟还记得?。”
此刻在场之人,包括解衍与滕烈也都听着魏廷川说话,那是他们不曾遇见过的白惜时,光听魏廷川描述,都觉得?她那时候日子过得?应该很?辛苦。
直到这个?时候,解衍也好像才真?正明白为什么魏廷川在白惜时心中的分量会如此之重,那可能是他年少时光里唯一的朋友。
打破身份的隔阂,待之以善意。
后来魏廷川又提到了从军,提到白惜时在漏风的营帐中找到他,帮他换药洗衣服,帮他晒被子收拾干净床铺,临走前还暗地里给军营里的厨子塞钱,让他记得?多给魏廷川盛些饭。
说到最后,魏廷川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些说不下去,再看一眼面前之人,他如今已经是重权在握的司礼监掌印,运筹帷幄、人人敬之,好像,再不需要自己这个?兄长为他遮风挡雨了。
时过境迁,明明两个?人曾经那么要好、亲密无间之人,可如今,连再见面似乎都带着两分客套。
思及此,魏廷川没?再说下去,低头,一口烈酒入喉。
酒席到了这里,也就快要到了酒足饭饱的时候,白惜时陷入往日的回忆里,不知不觉也多饮了些酒,此刻乍一起身,便觉得?头脑有些昏沉,胸口亦起伏上涌,有一种就快要吐出来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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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便找了个?借口,白惜时离席将堵在胸口之物?全都吐了个?痛快,吐完之后,只?觉通体上下也舒畅许多,不再有先前的翻涌之感。
掏书?手巾简单擦拭了一番,白惜时正准备回酒楼找小二要杯茶水漱口,这个?时候一个?白瓷杯握在一只?修长的手中,朝她递了过来。
转头,抬眼,果然不出所料,是已然猜到之人。
人非草木,日积月累的陪伴照顾之感,让她此刻心头上不可避免的一股暖流涌入,微醺之下,白惜时便也卸下了平日的做派,冲他弯起眼睛展颜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