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道理他都明白,只是说起来比较容易。容容不止一次想过,他的爱人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也会生老病死,或许他们能够一同死在某个美丽国度不知名森林前的小木屋。
当这滴血凝固后露出血肉剥离的刀痕,容容知道,他私心的渴望成真了。
可当这令人恍惚的事实海潮般扑面而来,却撞上了锋利的礁石,劈得水花四散。二十八终于可以和他一样,变成芸芸众生那么普通的一位时,容容却丝毫喜悦不起来。
他看着二十八带着安慰的面庞,动了动手指,手还被攥在二十八温热的掌心。容容的眼泪掉在二十八的手背上,他太伤心了。
当被沉默着抱进怀里时,他才哭出一点声响。
缩在由二十八怀抱铸成的壳中,容容没来由地想起,在这段时间不长的相互陪伴中,自己总是哭。他为二十八哭了很多次,但那都是自私的眼泪,有的眼泪来自妒忌,而有的眼泪来自占有欲,那统统是当事与愿违时对自己际遇的悲悯哀怜。
现在他回来了,不幸又幸运地变得普通,除了自己身边,他还会到哪里去?容容知道这问题有且只有一个正确答案。
这“幸运”降临到自己头上时,容容才知道,这场眼泪是唯一不为自己而流的液体。
他心疼这个才出现在身边半年的男人。
容容身体并不羸弱,可是从小到大也总逃不过每年几场不轻不重的感冒发烧。感冒发烧都是小病,不致死、周期短,但生病的时候嗓子会痛、鼻子会塞,病好了身体就会忘记那时夜夜睡不安稳的煎熬。如果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那段痛苦的记忆自然而然被压缩,直到下次生病。
当人慢慢老去,身体就会容易出现各种各样的毛病,感冒发烧比起那些简直就是小打小闹。
容容回手揽住二十八的背脊,抚摸着他背后因用力拥抱而紧绷的肌肉。
如果可以,他不想二十八经历任何病痛的折磨,就算是感冒发烧。
他想要自己的爱人身体健康。
“嘘,宝宝不哭了,”二十八扣着容容毛茸茸的后脑不断地抚摸,或许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回过神来意识到那道伤口究竟意味着什么,只能不住地尝试安慰容容,“没事的,别害怕。”
怀里的容容不吱声,还是只有抽泣的声音从胸口传来。二十八擦干净手,就着这个姿势将容容抱到沙发坐在自己腿上。
“……已经不疼了。”二十八把手指递到容容面前,展示给他看。
容容捧着他的手,没有抬头,轻轻说:“你会恨我吗?我这么自私。”
他问得太莫名,二十八不懂,嘴唇轻轻贴在他额角说:“我爱你还来不及,怎么恨你?”
干燥的嘴唇擦在容容的皮肤上,说话呼出的气息弄得他痒痒的。容容自知是个粘人的幼稚鬼,走到哪里都喜欢和二十八贴着,但他总也能精准捕捉到二十八细碎且不自知的小动作。那总是紧扣着自己的十指,闲来无事在自己皮肤上蹭来蹭去印下只带微薄情欲的吻,那些二十八毫不刻意的自然举动,都盈盈着心意。
就像二十八说的一样,他爱还来不及,他只怕还不够爱。
这让容容更觉亏欠。
“你不知道,我真的好自私好恶劣,”容容低着头,头顶轻轻靠在二十八胸膛,“我以前总是想着,如果你和我一样是普通人就好了。
“也许你也会生病,会需要我,需要我的照顾。你会和所有人一样拥有正常寿命,拥有很短暂的一辈子,只够爱我一个人。”说着他又开始哽咽起来,“我自私地想要把你绑在我身边,我害怕我死了以后,你在太漫长的生命里爱上下一个又一个别人……”
二十八不会讲什么“未来那么久远的事情不要去想,还年轻更不要说什么死不死的”诸如此类的宽心言论,他耐心地轻轻拍着容容的背脊,等他哽咽地把这句话断断续续地说完,然后开口,语气中不带有丝毫动摇或犹豫:“不会的。”
“我不会爱上任何一个除你以外的人,因为你就是我来到这里的意义。”二十八用手抚着容容松软的头发,黑色的头发在光线下透露着温柔的棕褐色,还记得第一次触摸时自己做出的判断,判断没有出错这个人类的心肠和他的头发一样柔软,“你带给我的生命,给了我能够爱你的身份,如果能够和你继续下去直到死亡,这已经是太大的恩赐了。
“也许这陪伴相比起没有结尾的生命将会太过短暂,但我充满感激。我爱你,也不愿意爱别人,没有你的时间不过是无尽的修行,这都是我该偿还的。
“所以不要害怕,就算终有一天你离开了我,我也不会离开你。”
听到这番剖白,容容扬起小脸,由于哭得太克制,眼睛水汪汪、脸颊红红,他带着鼻音说得含糊不清:“也许是我的私心,才让你变成现在这样……”说着容容又拽过二十八那只受伤的手。
“或许因为我得到你的爱了呢?”二十八再次把容容圈进自己怀里,松松地抱着他,用鼻尖贴着怀里宝贝的鼻尖,“小美人鱼要得到真爱才能获得永恒的灵魂,也许我也是一个美人鱼,是你救了我呢。”
容容最终还是被逗笑了,稍微平静后说:“如果你有很多很多时间,就能把世界上所有好看的风景都看一遍,能见识各种各样的人,那应该会很有趣。”
他心中还是别扭,也许在外人看来这是在无理取闹地钻牛角尖,唯独在二十八眼里,容容想要又抗拒,欲望和心软缠绵拉扯着,是他想要用所有未来时间去守护的天真和善良。
“没有你,只会是折磨。”没有他,时间将变得没有刻度,失去春秋冬夏、晨昏不定。那种日子二十八甚至不愿去想象。
逝者如斯,他也许会变成一个站在时间流速之外的人,去熬一个没有尽头的日子,去写一段不会有结尾的故事。
二十八伸手捧着容容的面颊,拇指重重蹭过他飞红的眼尾。
容容从没承载过来自别人千钧之重的目光,似乎窗外的天没那么明亮了,二十八的目光升起又沉落,最终落在容容的嘴唇上。
摒除复杂的心疼与不舍,那道欲念格外显眼。
“和你一起经历,才能算有趣。”
方师傅!开车啊!该开车了!
第24章 22下
细密的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忽闪,这好像二十八是第一次意识到为什么睫毛总是被形容成蝴蝶翅膀,他忍不住去触摸。
容容将头抬起了一个角度,刚流过泪的眼睛盛不下空白懵懂,在没有情绪的间隙里,目光像是直白的邀请。
将手掌覆在容容上半张脸,二十八感受到了有些难以抑制的冲动,于是伸手将连接隔断。
“干嘛?别捂我。”容容用双手扒着二十八的手掌边缘,企图移开,“为什么不让我看?”
二十八手心痒痒的,是容容频繁眨眼时睫毛轻轻刷在他掌心的感受,容容就像一只被禁锢在怀里、却不听话还想要往外跑的毛茸茸小宠物。
“快把你的手拿开。你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容容坐在他身上扭来扭去,还想将捂在自己脸上的手扯下来。
遮住了上半张脸却遮不住那张嘴,容容不断的发问让二十八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反倒将注意力都落在了那一张一合亮晶晶的嘴唇上。
嘴唇开合时,偶尔还会露出一截红色的舌头。昨天晚上这唇瓣就离自己勃起的性器那么近,容容还亲了它一口。二十八实在抑制不了自己的回想,慢慢下面不可控地硬了起来。
而骑在他身上的容容感受更为清晰,隔着一层又软又薄的睡裤,那根存在感很强的硬东西硌着屁股,脸腾一下就红了,也扯不动那只手了,他呆呆地问:“你怎么突然那个了……”
“哪个?”二十八声音低沉,像是盯着目标猎物的猎手,眼神直勾勾地落在容容咬着的下唇上,几乎要不顾一切地亲上去了,却还是不忘要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