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些，一个想法在蒋林熙脑中呼之欲出，却让他畏惧于发现，因此蒋林熙依然没有得出准确的答案。

可不论如何，蒋林熙明白，穆霭若要现在与他划清界限，他绝对不同意。

于是几分钟前，穆霭还在昏迷的时候，蒋林熙帮穆霭要到了一次单独重考篮球的机会。他猜到自己的这个做法，一定会让穆霭觉得亏欠，也会让穆霭没了要离开他的想法。

清清嗓子，蒋林熙开口，“你错过的篮球测试，我让老师帮你挪到下周了。等你身体好了，可以再重新考一次。”看到穆霭要说什么，蒋林熙继续道：“至于成绩，你放心吧，也不会按照补考最高分60给你算，与正常的考试一样考多少算多少。”

穆霭呆怔地看向蒋林熙，“是你吗？”

“啊？什么？”蒋林熙假装没明白穆霭的意思，又耐下性子解释了一遍：“我给老师打电话，说你生病了要把考试推后，他就答应了，没有多困难。”

穆霭眼珠晃动两下，然后闭口不言。

穆霭明白，考试推后这件事根本不是因为老师对他好，或者因为学校政策仁慈可以为缺考的学生提供一次重考的机会，而在于打电话的人是蒋林熙。

因为蒋林熙，因为蒋林熙背后的蒋家是青汇高中的最大投资方，因为是蒋林熙为他打的电话，所以他才能有重考的机会。

说到底，他还是欠着蒋林熙，他与蒋林熙更做不到一拍两散。奖学金对他很重要，重要到他可以忍受蒋林熙的恶劣与忽视对方曾经带给他的伤害。

穆霭手指攥在一起，半晌，他伸出舌头舔舔发干的嘴唇，用一种平静又带着无力的语气说：“蒋林熙，谢谢你。”

蒋林熙眼底闪过精光，却装作不屑地笑笑，“得了得了，可拉倒吧，让你说声谢谢，看看要杀你一样困难。那个，后面我还会帮你练球，你最后的成绩也不用担心！”

蒋林熙现在还不能理解穆霭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成绩和奖学金，不过他知道只要握住了奖学金这个命门，穆霭一定会记着他的好，也不会再主动提起昨晚他做的事情。

结果也如蒋林熙猜测的那般，这一次，穆霭并没有对他的提议表示反对，考虑半天后，乖巧地点了点头，“好。”

蒋林熙悄悄勾起嘴角，他觉得自己还是聪明的，知道怎么能让穆霭心甘情愿地服从他。

……

一周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穆霭篮球重考的日子。

经过修养，穆霭身上恐怖的淤青已经消失大片，只剩下浅棕色的几块还挂在皮肤上。

这一周里，蒋林熙也在很认真地教穆霭投篮，虽然过程中他确实有几次被气得差点要撂挑子不干，可心里自我建设一番，他还是坚持了下来。后来，蒋林熙都忍不住为自己的好脾气拍拍手。

站在体育馆里篮球场地的休息区，蒋林熙面无表情地看着在考试的穆霭。耳边是身后场地传来的球鞋摩擦地板的“吱嘎”吵闹，可蒋林熙的注意力全部只落在不远处身形单薄的少年身上。

练习一周，穆霭的命中率与过去相比提高了不少，看着手中重量不轻的篮球，他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又不自觉向旁边看去。

当视线与蒋林熙幽深的黑色眼瞳相遇时，穆霭心里的焦躁莫名消失，他愣了一下，接着转过头，对教练说自己准备好了。

计时器应声按下。

篮球砸向地面的声音响起，首先的三步上篮是蒋林熙指导穆霭最多的一项，也是穆霭掌握最好的一项。虽然有身高的硬伤，不过穆霭弹跳力不错，所以三步上篮对他来说不算难。

不到100秒，五次三步上篮完成，蒋林熙看到后，脸上的严肃放松了一点，但只是一点点而已，因为后面的罚球线投篮与三米投篮，对穆霭来说都是挑战。尤其最后一项，穆霭掌握得最不好。

勉强在一分钟内投进了罚球线的十个球后，穆霭的手心早已紧张到出了一层汗。

不待休息，“吁”一声哨响宣布三米投篮的开始。

这时不仅仅是穆霭，蒋林熙也绷直了身子盯着穆霭手中的球。按照刚才的成绩，穆霭现在是60分，三米投篮只要成功投进两个，最终的成绩便能上80分，可就怕规定的时间到了，穆霭一个也没投进去。

蒋林熙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跟着攥紧，表情是少有的阴郁与担忧。

穆霭拍了两下球，做了一次深呼吸。他抬眼，目光紧盯着篮筐，脑海中仔细回忆起蒋林熙教他时的投篮动作，还有在街球场里那个叫Dawn的人告诉他的几点技巧，然后慢慢将球用手托起，屏住呼吸，起跳投球。

双脚落地后，穆霭与蒋林熙的眼睛一起跟随在半空中划出抛物线的篮球移动。

黄色的篮球旋转了不知道多少圈，终于进入了篮筐，篮网被惯力带起，第一球投进！

憋在胸前的气捋顺，穆霭马上笑出来，下意识看向另一个人。

蒋林熙默契地回望着穆霭，他没有把开心表现得明显，而是佯装淡定地用口型提醒：“还有两个，别高兴的太早！”

穆霭点点头，听话地收敛了神色。后面的第二球，虽然篮球在篮筐边缘转了两次，但投得算顺利。

就在穆霭进行第三个三分球的投掷时，他余光瞥见蒋林熙身边多了两个人，看过去发现是金钏和慕诚霄，他心里没由来地变得慌乱。

金钏一把搂住蒋林熙的肩膀，“喂！到处找你找不到，没想到你来这儿了！”说着，金钏又看向穆霭，笑容里带着几分戏谑与讳莫如深，他语气揶揄：“哟，原来是小二狗考试！你这主人做得还真到位，亲自陪同啊？”

蒋林熙听出了金钏口中的讽刺，他把金钏的手甩了下去，神色不愉道：“别放屁，我是怕他给我丢人！”他斜睥向身边两人，“倒是你们，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慕诚霄挑眉，表情不算友善，“着急赶我们做什么？怕我们打扰你的小狗考试？不过大林，我很好奇，你什么时候对穆霭这么好了？好到…不正常。”

金钏在一旁附和，阴恻恻地说：“对啊，一周没怎么见到你，是不是都和小二狗在一起呢？以往，也没看你对谁这么上过心……”

蒋林熙撩起眼皮，冰冷的视线扫过身边二人，对方话语中的意思他心知肚明。

作为从小生活在权贵圈子里的人，蒋林熙、金钏与慕诚霄这种二代或三代年轻一辈的关系网编织起来能笼罩整个京城上层，所以为了维持圈子的稳定，他们都有自己的一套交友原则，其中一条便是不允许身边的朋友被毫无价值的人或事改变、影响或伤害。

很巧，穆霭就是他们认为最应该远离的人。父亲是强奸犯，母亲自杀逃避责任，这样一个身份背景低贱的下等平民，作为蒋林熙的好友，金钏与慕诚霄一定不能接受他总是纠缠蒋林熙。

因此若蒋林熙打算玩玩也算了，但他要真的动了什么与穆霭真诚交友的心思，不用蒋家的人出手，他们也一定会让穆霭主动消失。

蒋林熙眼神晦涩，他收回视线，看着在最后十秒钟起跳的穆霭，幽幽道：“你们想多了，我对他，还没玩够而已……”

“哐”篮球砸在框的边缘，在篮筐上绕了好几圈，从外面坠落到了地面。

最后一球，穆霭失败了。

蒋林熙眸中闪过一丝不快，金钏与慕诚霄看到后则不屑地笑笑，气氛一下子轻松。

金钏拍拍蒋林熙的肩膀，“得了，你知道我们什么意思就行。先走了，别忘了晚上去找被关禁闭的罗华喝酒！”

蒋林熙没回答，金钏与慕诚霄也没在意，一起离开了体育馆。